冷,困乏,看不見的黑暗,全身酸軟不能動彈,像被什麼束縛住了。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催促著沈惟意趕緊醒來,這股力量是那樣迫切,可沈惟意掙紮得神經發酸,還是掙脫不了那無形的束縛,他的身體始終無法動彈。
這是夢魘,他知道他需要更加努力的掙紮才能醒過來。
突然,他感覺到被什麼抓住了衣服,那力道很輕,很快就被另外一股力量扯開,隨後是哇哇的哭聲。
他猛然驚醒,發現自己坐著睡覺有短暫的迷茫,艱難睜眼,他看到一個男子抱著一個大哭的小孩快速奔走。他的心瞬間提到嗓子眼,那是他的寶寶!!
他的身體沒有任何猶豫,瞬間起身,自動避開或站或蹲的人以及其他障礙物,盯著移動的目標奮起直追。他感覺那男子跑得不快,可是追了一會兒後他發現自己以為自己會跑得很快,實際卻腿軟無力,甚至比那抱著寶寶的男人跑得慢得多,十幾個呼吸間剛剛幾步遠的距離就拉遠了十多米。
這樣不行!
他更加賣力地跑,連聲音都不敢發出,精力完全集中,速度越來越快!近了,距離近了,更近了,再幾步遠就可以抓住寶寶了!他失落了十年的寶寶,馬上就可以抓住了,這次絕對不能有任何閃失,快點,再快點!
突然,抱著孩子的男人一個轉身,人影消失,拐到另外一邊去了,這是一個轉角!他毫不猶豫跟著轉彎,看到離他幾步遠對他伸手的寶寶,稍微鬆了口氣。正要繼續奮起直追,剛一抬腳,他感覺被什麼絆了一下,便控製不住自己的身體重重摔下,沉悶的一聲,身上幾處痛到發麻。他抬頭,看到穿著紅色衣服的長辮子瘦女人飛快追上搶孩子的男人,一起奔逃。剛才躲在轉角後麵絆倒他的人是這個女人,他們是一夥的!
喪心病狂的人販子!
他顧不得疼痛立馬爬起身,看到寶寶離他越來越遠,悲愴大喊:“搶孩子啦!救命!搶孩子啦,大家幫忙攔住一下吧!”
可是周圍的人要麼昏昏欲睡,要麼在忙自己的,要麼投過好奇的目光,顯然都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情,就是有想幫忙的也還在猶豫。可是就是這麼短短的幾秒時間,那個抱著寶寶的男人和那壞事的女人再次跑過一個轉角消失不見。
沈惟意這才反應過來這是火車站,這條路是往檢票口去的方向,他很熟悉這裏,因為十年前,為了找他遺失的寶寶,他在這裏麵走過了千百回。他不知道應該睡在家裏的自己怎麼突然在這個萬惡的火車站醒來,但即使是做夢,他也要使盡全力找回寶寶,何況這次他感覺這麼真實,他身上好幾處都好痛,所以他更要傾盡全力!
他再次狂追,一下腳,右邊腳踝痛得他身體一歪。他倒吸口氣,也顧不上腳,歪著身子往檢票口追上去,速度明顯慢下來,快點再快點,他不能失去寶寶,寶寶也不能失去他!
再次轉彎後他看到寶寶的身影在檢票口後消失,他跟著一路衝向檢票口,女檢票員低頭擺弄著什麼沒注意到他,更沒想到在火車出發的最後兩三分鍾會有人衝關,這讓他幸運地衝過了的檢票口。
因為右腳腳踝的傷,沈惟意的速度越來越慢,他提心吊膽顧不得後麵追趕的女檢票員,好不容易到了站台下,隻差幾十步的台階便上得到站台,這時候卻聽到火車鳴笛的聲音。火車似乎馬上要行駛出發了,他心裏大急,無聲大喊著不要開走不要開走!可天不遂人願,他伴著轟隆轟隆的聲音衝上站台,卻眼睜睜看著火車最後一截車廂在他麵前駛過,然後離他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他軟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他的腿在抽搐,肺在抽搐,心在抽搐,嗓子在抽搐,眼睛在抽搐,靈魂也在抽搐。
整個人如墜無邊黑暗深淵,他自責、悔恨、痛苦到無以複加!剛剛,他明明再快一點點,就能抓住寶寶,可是他沒能夠抓住,眼睜睜看著寶寶被人販子搶走!或者他再早醒一點點,就根本不會發生寶寶被抱走的事情!或者他該在追人的時候再多喊幾遍抓住人販子的話,或許會有人幫忙;或者該讓那檢票員把人攔住......
可是一切都晚了,寶寶被無情地帶走了,不論他心裏如何祈求上蒼,寶寶也被帶走了!他才那麼小,才剛剛會叫daddy和爸爸(雙語教育),他哭得那樣撕心裂肺,這些可惡的人販子怎麼忍心,怎麼這麼黑心爛腸?!他真的恨透了這些人販子!
這時候大喘著氣跟上來的女檢票員罵罵咧咧道:“死混混......敢衝關,膽子不小......”
幾個注意到動靜的鐵路警察前來把沈惟意圍住,發現沈惟意狀態明顯不對麵麵相覷,其中一個瘦高個蹲下問道:“怎麼回事?”
沈惟意控製不住身體的抽泣,淚眼朦朧看不清麵前的人,右手用力一擦眼睛,拉住軍綠的手臂,哽咽地說了幾個字。
瘦高個警察一個字沒聽清,問:“你說什麼?”
沈惟意深吸一口氣,努力控製嗓子和氣息:“我的......孩子......被......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