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緩步走到言以莫的身邊,言以莫的雙眸緊緊地閉著。
他有很長而且柔軟的睫毛,現在就連這睫毛都是靜止狀態,好像是翩躚的蝴蝶,一下子停留在了花瓣之上,不再舞動。
他的臉是一貫的白色,蒼白的,好似久未見到太陽光的白,臉上的細細如同胎兒一般的絨毛,在燈光下清晰可見。
他看上去,真的很美好,單純、無辜、善良。
一如路西初見他的樣子。
也一如他一直在路西心目中的樣子。
但是現在他躺在那裏,不說話,不哭,不笑,不看,不聞,這靜止的狀態,如同一把狠狠的大手,將路西的心口狠狠地揪扯住了。
揪扯得她連呼吸都停滯了。
她慢慢低下頭去,哭不出聲來,鼻尖觸碰到他的,感覺到他身體還有溫良的氣息,她久久地保持著這個動作,眼淚大滴大滴的落在他的臉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也好似如同他一般,完全停滯了下來,頓時這房間裏全部都是靜謐的氣息,感覺除了路西的呼吸,機會完全沒有任何聲音。
路西咬著舌尖,壓抑住自己的哭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完全沒有力氣站在,才坐回了一旁的椅子裏,伸手握住他的大掌,將他的手掌放在自己的臉頰上。
醫生走了進來,見到這個樣子,說道:“路西小姐,大少的這個病情,我們確實也是沒有辦法處理。現在他昏迷不醒,這都還算是好的。但是難保有其他的情況出現……我看你,還是盡快給大少轉院吧,被耽擱了他的時間。”
路西茫然地抬頭,看著醫生。
她的眼眸裏出現的情緒,讓醫生看得也為她難過。
路西已經哭得說不出話來了,醫生也能理解她的心情,這家醫院,都已經是數一數二的醫院了,除了這家,還有哪家能夠醫治呢?
別說一般的醫生了,就連是當世名醫鳳卿,都對這個病束手無策,根本沒有辦法查找到病因,還有哪裏能夠治呢?
如果能治,以言家的權勢,也不可能拖到現在了。
這個絕望的事實將路西籠罩著,完全沒有絲毫的希望地將她籠罩著。
醫生見她的樣子,歎息地搖搖頭,表示自己也愛莫能助。
醫生勸解了路西兩句,便離開了。
路西一整晚都陪伴在言以莫的身邊。
言太太是次日才趕來的,看到兒子的樣子,她差點當場就暈倒。
醫生的那些話,又對她重複了一遍。
言太太作為言以莫的母親,比其他人更清楚兒子的身體。
但是她還是發瘋般地抓住醫生的衣領,吼道:“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大的醫院都沒有辦法?你們是幹什麼吃的?主治醫生呢?院長呢?我要見你們院長!”
醫生無奈地說道:“別說院長了,就算是鳳卿來了,也未必能治。言太太,大少的身體你比其他人更清楚。不是我們不治,是我們確實也無能為力了。你還是另請高明吧。”
醫生擋開言太太的手,無可奈何地看了一眼言太太,離開了。
言太太又急又氣,幸好有王阿姨扶著,才沒有倒下去。
見到路西在,言太太衝上前去,大罵道:“都是你這個賤女人,狐狸精,賤皮子,要不是你*莫兒,讓他掏空了身體,怎麼會出現這樣的情況?現在你滿意了吧?如你願了吧?”
路西抬起眼眸來,她的眼睛紅腫得可怕,迷蒙地看了言太太一眼。
言太太見她憔悴無比的樣子,*之間好似瘦了十斤,也是吃了一驚。
她還以為路西一定會跟她嗆聲,但是出乎她的意外,路西隻是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了。
路西隻是認真地給言以莫擦拭了臉和手,又繼續去做其他的事情。
她平靜得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隻是盡自己的努力,照顧好言以莫。
言以莫的手上掛著吊瓶,因為不能確定病因,也沒有辦法給出治療方案,甚至連藥都不能再吃,吊瓶裏隻是一些營養液而已,用以幫言以莫獲取人體必需的養分。
但是路西還是一絲不苟地做著她平常都該做的事情。
言太太的大罵成為了一場空氣。
但是被路西完全不放在眼裏,她還是極為生氣,上前推搡路西:“這裏沒你的事情了,你滾蛋吧。我會安排人來照顧莫兒。”
路西不為所動,言太太又去推她,將她推了一個趔趄。
路西站立不穩,歪倒在椅子裏。
她從來不怕色厲內荏的言太太,但是到現在這個時候,言太太還隻是為難她,而不關心言以莫,讓路西出離憤怒了。
她從椅子裏站起來,一步步走到言太太身邊,用平靜而嘶啞的聲音說道:“言太太,我承認你是莫少的母親,但是你根本就沒有辦法照顧好他。”
“你憑什麼這樣說!”言太太極為生氣。
“憑我也是當兒女的人!憑我這麼久住在言家的親眼所見!”路西目光灼灼地看著言太太,眼眸裏有淚光,但是這淚水,不是為言太太而流,她說道,“這麼久以來,你如果真的關心莫少,就不會等到他身體這個樣子的時候,才在他身邊,做出關心的樣子。他喜歡什麼,愛好什麼,愛吃什麼,有什麼人生理想,你知道嗎?你有關心過他工作累不累,身邊需不需要人照顧嗎?你有在乎他的感受,真正的為他的一切考慮過嗎?”
言太太被路西逼問得退後了一步。
路西反手擦幹眼淚,說道:“沒有是嗎?在這個家裏,他看上去風光無限,什麼都有,但是卻偏偏,連正常人都有的一切,他從來都不具備。因為他的母親,隻是希望他能出人頭地,權勢高人一等,以便成為家族炫耀的資本,成為家族穩固的榮耀;他從小就一直病著,需要的不是權勢加身,而是家人的關愛,哪怕是你親手端的一碗湯,親手送上的一件衣服,親手端來的藥,而不是你在每次關鍵時刻出來表露一下毫無意義的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