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蒙的天宇中不知何時散落下無數似針還綿、似雨還雪的事物來,落在人的身上煞是冰冷。遠處幾株高大的枯樹聳立在寂寥的大地之上,好似沒了這幾株樹,天宇便會塌下來一般。
頹敗的青牆下坐著一個蓬頭垢麵的乞丐,額頭上捆了根布繩,從汙垢的臉麵上依稀辨得出事一個十七、八的少年,赤裸的雙腳上青一塊紫一塊,還有數塊水泡破後留下的血斑,一看之下驚心不已。
這是天空已飄下片片白雪,隨風一卷,便似天女跳著胡旋舞翩然臨風。少年好像不怕冷,望著空中的白雪發呆,像是真看到了天女。果然,他的眼前真的出現了天女:一身比雪還白的衣裳,在風雪中如白練舞空,滿頭青絲自然而寫意地披在肩上,淡月修眉,領如蝤蠐。直如九天仙女——唯一不像的便是她手中提著個飯盒。
少年正看得出神,忽然那女子已俏麗在自己麵前。少年似乎自慚形穢,將頭低了下去,心裏隻願著美若天仙的女子快些離開。卻見那女子蹲下來,打開食盒,將內中的一碗米飯和兩個饅頭拿出放在少年麵前。少年驚愕地看著這玉質冰清的女子,無限感激,那女子卻是輕輕一笑。這一笑讓少年如沐春風,便似草原上的落日讓人神馳。但夕陽雖好,已近黃昏,女子已自離去,少年癡癡地望著她的背影,半響回過神來,抓起饅頭邊往嘴裏送。
那女子沒走多遠,便迎上兩個精壯的漢子,望著女子猥褻地笑道:“小娘子好心腸啊,我兄弟二人也是無家可歸的人,可否到小娘子家中借宿一宿呀?”
那女子聽他二人言語不敬,心下惱怒,輕叱道:“哪來的惡人,膽敢在這裏放肆,還不滾開。”她聲音清婉動耳,如空穀鳥語,即便是喝叱,也不禁讓二人心襟搖蕩,邪心更勝,一人笑道:“老二,這小娘子臉嫩掛不住,你去把那小叫花子做了。”另一人應了一聲,徑向那乞丐少年走去,兩眼卻不住在那女子身上打量,就在他走進女子身側,想趁機輕薄一下時,卻不料那女子忽的伸手向他胸前拍去。那男子猝不及防,慌忙中忙向後倒,同時伸手擋在胸前。
老大不想這嬌滴滴的女子竟會武功,疾步上前。那老二已順勢倒在地上,女子蓮足一抬便向腰間踢去,老二反手相格,擋在腰間,同時探出一爪抓她腳踝。這時老大掄拳打來,女子右掌倏出,已迎了上去,腳下卻是一絆,手上拳掌相對,直往後跌。忽覺背後一緊,另有一隻手又搭在自己肩頭,心下陡然一驚,反手扣住肩頭那隻手,旋身一轉,隻聽得骨骼錯位聲和“啊”的一聲,細下看時,卻是那乞丐,一時怔住不知如何是好,隻覺那少年眼中俱是驚恐、憤怒、痛苦。
少年野獸似地低吼一聲,掙開女子的手,恨恨地望著她,捂著肩頭跑開了,女子知是錯傷了他,忙叫道:“喂,你別走。”少年卻是頭也不回,一轉街便不見了。
背後那兩人哪還敢上前,剛才那一招分明是“流雲掌法”中的“紫燕穿林”,這女子無疑是木家堡的人,而這一帶,便是木家堡的地盤。兩人本也猜到此著,但又一想:木家堡的人會在大冷天的提著個盒子到處亂走,施舍乞丐?此時二人俱是驚弓之鳥,立馬拍屁股走人,剛一轉身,脖子便是一緊,已被一青衣男子卡住脖子,離地而起。隻聽他叫道:“好大的膽子,欺負到我木家堡頭上來了。”手一振,將兩人往道旁牆上扔去,蓬蓬兩聲,牆上立時濺起了一堆血。
那男子名叫木玄奇,是木家堡第三代的高手,而那美若天仙的女子名叫木夢如,是木家堡第三代中唯一的女兒身。木家堡家業宏大,由第二代的幾兄弟主事,向來是利之所趨,便不分善惡。
木玄奇笑道:“小妹,三叔公他老人家可好?”木夢如對她那些叔伯堂兄平日的做法極是不滿,父親又早亡,在木家堡不免受到冷落,若不是這三叔公照拂,指不定她母女倆在木家堡會過些什麼日子。當下冷冷的說道:“他老人家身子健朗,精神豐碩,不用四哥擔心。”木玄奇心中哼道:“若不是那人要回來找我們麻煩,我才不管他的死活。”木夢如哪知他心中所想,忽道:“小妹請四哥幫個忙。”木玄奇笑道:“都是自家人,何須這般客氣,說出去倒叫人笑話,小妹你隻管說就是了,隻要哥哥能辦到,一定替你辦。”木夢如道:“剛才那個乞丐,小妹誤折了他的手,還清風四哥代我為他接上。”木玄奇慨然道:“就這小事,包在哥哥身上。這雪也不小了,小妹還是先回去吧.”
木夢如道了聲謝,複提了盒子沒入雪中。木玄奇看著她背影漸漸消失,轉頭望著那乞丐消失的方向,哼了一聲,掉頭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