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睿把自己沉浸在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之中,這些年來他並不時常這樣,此時此刻也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覺得有些脫力,整個人巋然不動的站在落地窗前,看太陽從左肩滑向右肩,看遠處的風吹草伏,看遠處的碧海藍天,看遠處的——地平線。
是的,太陽落在了地平線上,他衣香鬢影的生活就要開始了。
辦公桌上的手機不停的旋轉,他將自己的思維收回放好,接通電話。
“啊睿,你現在在哪裏,方便過來接我麼?”
“好。”喉嚨動了動,他閉上眼睛,深歎口氣。
宴會總是熱鬧的,柏睿有些心不在焉,陳佳楠挽著他的手臂,笑靨如花。
遇到生意上往來的客戶,大家笑語宴宴,你來我往幾句。
柏睿端著酒杯,每一位前來與之碰杯的人,他都一一接納。有好事者打趣他跟陳佳楠的關係,他也隻但笑不語。陳佳楠的笑在旁人眼裏,無疑是最好的答複。
有高跟鞋女人不小心碰到了柏睿手裏的高腳杯,柏睿非常紳士的阻止了她想要擦掉她西服上的酒漬,他向身邊的陳佳楠微微頷首,緊接著去了洗手間。
出來時他已脫掉西服,隻穿著件薄薄的襯衫,袖口挽至肘間,領帶還一絲不苟的掛在脖子上。
西褲上麵也有酒漬,手機被打濕了,屏幕一片黑暗。
“手機也不能用了嗎?”陳佳楠看著他,一臉著急。
“嗯,算了,明日換一個也行。”
“家裏打電話來怎麼辦?”
“應該沒事,走吧。”柏睿揉揉太陽穴,挽著陳佳楠的腰,重新回到宴會。
往後經年的無數次,柏睿每每想起那一晚,都像是做了一個噩夢。他無法阻止自己不斷往下掉的眼淚,還有那逼仄的,凜冽的,冰川世紀般寒冷的、悲傷的、洶湧的疼痛。
“傅箐箐,我發誓我一定會讓你生不如死。”
那是柏睿在快要瘋掉前,說的最後的一句話。從此,他們之間,再無佳期。有的隻是永無止境的折磨,以及那漫長的互相傷害。
傅箐箐也不會忘記那一天,柏睿站在她的麵前,那一刻那副顛倒眾生的臉上所流露出來的悲傷。他沒有過多的語言,所有的聲音和動作都消失了,隻有滾滾不斷的眼淚,在臉上肆無忌憚的橫流。她也捂住了自己的臉,眼淚從指縫間,一點一滴的流淌開來。他們都在悲傷,都在惋惜,為了一個生命,一個小小的生命。
柏睿宴會上喝了不少的酒,將陳佳楠送回去後,他獨自一人坐在車裏,打開中控台的音樂開關,裏麵的聲音淒淒婉婉:不能錯過,偏偏錯過,失去的實在太多太多,多少回憶從我心中碾過,多少淚珠在閃爍。為何錯過,恨你恨我,失去的實在太多太多,夢已遠,情未了,留下漫漫寂寞。
他心裏麵有一種荒誕的情緒瘋狂滋長,那種情緒需要進入她的身體才能緩解,他握緊方向盤的手不停的顫抖,他為自己的想法可恥,可是他控製不住自己,控製不住想要她的欲.望。
說不明為什麼當初沒有辦理離婚手續,他自己都沒有答案。
車子在筆直的柏油大道上飛快的疾馳著,他眼底一片赤紅,將那些時光漫漫甩至後塵。
飛機在高空中前行,他感覺到自己的整個心都在不停的跳躍。那是鮮活的、有感覺的跳動。
飛機降落,a市已是暮色深濃,柏睿將車開到小區門口,直接撥通那個電話。
“喂。”是傅箐箐的聲音,慵懶的,柏睿太熟悉,她剛剛一定是經曆了一場好夢。
“你下來,我在你家樓下。”他的聲音有些不穩,嘴裏麵還有淡淡的酒味。
“請問你有事嗎?”傅箐箐聽到他的聲音頭皮一陣發麻。
“我手裏拿著離婚協議,你下來,我簽了它。”謊言,徹頭徹尾的謊言。
“柏先生你似乎記性不太好,離婚協議我們三年前已經簽過了。”
“傅箐箐,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你要不想要,這輩子你就甭想離婚。”
“你等一下。”傅箐箐不得不承認,他說的話於她而言,很有誘惑力。
穿戴整齊,傅箐箐抓著外套手機就往樓下跑,一輛黑色的奔馳突兀的停在小區裏麵的古榕樹下,副駕駛座車門被打開來。
黑暗中柏睿的臉上影影綽綽看不出什麼情緒,傅箐箐剛走近副駕駛坐,就被一股大力扯了進去,副駕駛座車門“砰”的一聲被關上,還有落鎖的聲音響起。
柏睿將車子飛快的開出了小區,停在郊區大道上時,已是淩晨三點。
這是一個四海八荒的夜晚。血腥的殘害,扭曲的愛.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