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2章 屠宰的牲口(2 / 2)

看雇傭軍大部分都過了江,火候到了,早有計劃的老秦開始命令開火。

立刻,迫擊炮和重機槍開始怒吼起來,對擁擠在江邊的雇傭軍實施強擊,炮彈把毫無準備的人群炸得人仰馬翻,那些正在渡江的船隻和竹筏都被打沉打散,掉進江水裏的雇傭軍也被冰冷湍急的激流卷走。重機槍把密集的大口徑子彈潑向雇傭軍陣地,將人喊馬嘶的熱鬧渡口變成一座血肉橫飛的屠場。

噩夢結束,好像它突然開始一樣結束,槍炮聲停下來,空氣恢複寧靜。滔滔江水還是一如既往地流淌,熱辣辣的太陽穿過硝煙還是那樣生動地照耀大地,我看見除了江岸的草木還在燃燒,大地上屍體還在流血,受傷馬匹還在哀鳴,寬闊的江麵已經平靜如初,好像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當強大的預備隊趕到,革命軍就對山下雇傭軍形成了合圍態勢,形勢就發生根本逆轉。巴丹上校和他的雇傭軍被壓製在山下,成了一支被江水切斷的孤軍。

現在輪到革命軍進攻了。一刹那間,上百發迫擊炮彈傾瀉在敵人陣地上。雇傭軍被壓製在低地上,就像掉在對手設下的陷阱裏,因此他們隻好倉皇地向江邊撤退。

西岸緬軍得知形勢不妙,早已扔下友軍後撤,濁浪滾滾的江麵上空空如也,沒有一隻竹筏木船接應隊伍過江。

李順發出了總攻的命令。

雇傭軍的末日來臨了。

革命軍戰士怒吼著衝出戰壕,密密匝匝的手榴彈雨點一般飛向敵軍人群。

在手榴彈爆炸的團團灰霧裏,雇傭軍終於無路可逃,緬甸的大江最終無情阻斷他們求生的希望。

巴丹上校是個老牌殖民地軍人,他把榮譽看得勝過生命,既然榮譽粉碎了,生命還有什麼意義呢?因此他對自己和別人都從不憐憫。

我從望遠鏡裏看到上校站在江邊,茫然地張望著這條從世界屋脊流下來的洶湧大江。

這條緬甸大江原本與他毫無關係,他是英國人,倫敦也有一條著名的河流叫泰晤士河,他的家鄉或許就在泰晤士河上遊。不知是一種冥冥之中的什麼神秘命運指引他來到這條布滿危險的大江邊,他看見漫山遍野都是敵人,那些敵人弓著腰,端著武器,發出像獵人驅趕野獸那樣嗚嗚的吼聲。

我想,此時,他應該明白,自己再也不能回到歐洲,回到家鄉那條著名河流。

我看到英國上校慢慢舉起槍來。

他知道敵人不會饒恕他,就像他從不饒恕敵人一樣。他努力把腰挺得很直,瘦長的身軀像一個驚歎號,軍容整齊得好像接受檢閱。

他似乎從容不迫地扣動了扳機,向死亡發出邀請。隨著一聲短暫的槍響,上校身體晃了晃,徐徐地滑進江水裏。一個旋渦卷走了他,一綹金黃頭發在江麵上露了露就不見了,隻有江流依舊,平靜如初。

戰鬥勝利結束,雇傭軍團被全殲,隻有少數人抱著圓木竹子泅過江僥幸逃生。

李順視察戰場,他看到滿目焦土,屍橫遍野,成群的俘虜押過來,這些來自世界屋脊的黑色廓爾喀人個個垂頭喪氣。

我看到勝利麵前的李順突然滿臉布滿了悲傷,他仰頭對蒼天咕噥了一句話,這句話剛好被我聽見,我似乎閱讀到了李順此時的複雜心情。

他說:“老天啊,我究竟為什麼要打仗?作孽啊,到底是誰在作孽。”

我知道,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伍德。

此時,伍德正在星海等待勝利的好消息。可惜,他這次又要失望了,他的陰謀破產了,失敗了。

不知得知最後的結果,伍德會是什麼心情。

天蒼地茫,大山無言,李順的悲傷和迷惘或許正是悲劇所在。作為革命軍和雇傭軍,這是兩支沒有根的流亡軍隊,他們命運相同,都為生存而戰,這就很像兩個古羅馬奴隸在鬥獸場的死亡表演,一個殺死了,另一個取得暫時勝利,但是勝利者歡呼得起來麼?

從這個意義上說,雇傭軍是一麵鏡子,使李順隱隱看到革命軍未來的命運。

我不知道這種心情是否會動搖李順的精神信念。

一個支隊長跑來請示如何處置俘虜,李順沉吟片刻,做出一個出人意料的決定:釋放俘虜,安葬雙方戰死者,在江邊立石碑一座,紀念所有的陣亡官兵。

另一支克欽軍的下場大相徑庭。

解決完雇傭軍之後,李順下令圍攻克欽軍。

雇傭軍被全殲的消息傳到西岸,如同一個炸雷在緬軍中引起極大恐慌,當天就有一個連長自行下令撤退。結果沒等革命軍渡江追擊,緬軍自動全線潰退,賽跑一樣逃出戰區,一直逃進撣邦首府東枝城。

問題是緬軍撤退忽略通知西北線的克欽部隊,那些來自深山部落的山兵既沒有無線電台,也沒有現代化通訊手段,他們傳遞命令的惟一方式就是派人赤腳飛跑。但是這次他們顯然做了粗心大意的犧牲品,直到革命軍團團包圍他們,他們的首領還蒙在鼓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