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時,殿下轉身麵對他:“落魄身份中人之姿,叫將軍看走了眼,賠上無數人命。黑狸已抓,將軍可以給天下人一個很好的交代。至於剩下的路,隻求將軍以大局為重,放逸子自由。將軍情深義重,逸子今生難以回報。倘若還有逸子登回魔都的來日,必當厚謝。”
這一字一句像一把慢慢切下來的刀,輕而無情地把他和某種熾熱的東西分割開來,不容商量也沒有回旋。
他好像被誰用鐵錐一下下地叩擊著心裏某個最柔軟的要害,慢慢的越來越疼。昳旿眼前猛得黑了一下。
殿下因為溫良而被自己認可,同時因為他們的親近,所吐露的話才能具有這麼大的殺傷力。
昳旿難以接受地看著他,隻看到他眼裏的決絕。
“殿下!你看看我因為你受的這些傷!你也知道君王把江南外邊都圍住了!”昳旿受了刺激,情緒失控地咆哮道,“隻要你走出江南,我因為和你爭論受的傷,因為擋黑狸受的傷,因為做江南小霸王受的傷!就他媽的都白受了!我一步步走到今天,其中艱難困苦不亞於魔都大殿三拜九叩上堂!”
“我為什麼要做這些?我這是為什麼啊!”昳旿心裏就像藏著一隻踩了炭火的老鼠,老鼠變成兔子,變成馬,變成獅子,在裏麵橫衝直撞撕咬咆哮,通紅的血絲也漸漸爬上他的眼睛,“我這是在向一顆太陽朝拜嗎!我這是往黑洞裏去!我也就認了,我小霸王‘成也蕭何敗也蕭何’!但是,你!你是來親手掐滅我的希望嗎?”
“將軍!小霸王!”
“逸子!你別想用那些名聲壓著我!我討厭這樣!”
“昳旿!你.......”
“閉嘴!”兩人再度紅了眼,昳旿痛心疾首道,“我的命是交給沙場的!哪裏是在這裏被你這樣折磨的!”
逸子眼裏閃過一陣慌張,頓時有些手足無措。
昳旿抱住他肩膀哭了,哭聲憤恨,夾雜著困獸一般的嘶吼。逸子卻在裏麵聽出了肆意張狂的無奈。
“將軍,你大概不知道,”逸子在他耳邊輕聲說,“猛獸被困在籠子裏才會怕鞭子。你放了我,就沒有人留我、救我了。我沒了期望就不怕了。”
“你走吧!你走吧!放過你也放過我!”這幾個字,用盡了江南小霸王的力氣,“我隻當我的三叩九拜登殿上堂是做了夢!”
當晚,殿下留下一封客氣的告辭信——一看便是向外人做交代的,便沒了蹤跡。隻是有一天,一個胭紅樓的孩子拿著殿下的腕表過來找昳旿,並捎來一首歌——說是那個給表的好看哥哥教的:
“人生得意須盡歡/一首情歌兩難
我們為何一別兩寬
人生得意須盡歡
情味腐爛
南北再無孤雁往來
人生得意須盡歡/借舊俗人作伴
我懂此情入戲為懷
人生得意須盡歡/遇你可算晚
人生得意須盡歡/怪情渙散
剩我四季貪念愛”
那孩子在江南小霸王麵前打著小鼓,噥軟開口。
以前,昳旿聽的是殿下那句“人生得意須盡歡,借舊俗人作伴,我懂此情入戲為懷”,那是因為殿下在胭紅樓左擁右抱貪歡享樂。
如今聽來,人生得意須盡歡,沒有得意沒有歡,隻有那場人走茶涼的宴會在小霸王心裏一次次升起神樹。
那悠悠然然的曲調裏盡是字字誅心,詞詞刺骨。
那孩子秀口一張,小霸王淚濕衣裳。
琨嬰勸也勸不聽,眼看著昳旿整個人過不了這個坎,心裏十分詫異——他竟用情至此?
坊間有人說,殿下是遊走在這天下的影子,隻有他願意,人們才能找到他;也隻有他願意,人們才能留住他。沒有人知道江南小霸王曾經用生命抓住這個影子,讓影子都逃不脫。
也許也是殿下怕自己不在,江南小霸王會做出傻事,才會跟他打招呼,直到他點頭。
自祠堂告別後,秋風以人們可以察覺的速度吞噬了江南。
四下秋風蕭瑟,寒冬盼首可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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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須盡歡》(歌手:渡)這首歌一用。在此聲明,大家切莫見怪。
這首歌是已經出版了的,(雖然不知道是不是正版)我十分喜歡那個的調調,我希望小霸王的江南也是這種風味。
這個結局我惦記了很久,一直想不好兩人的關係到底要向哪個方向發展。不過也許有段時間不動筆了,想就此完成我自己的願望吧。如果過段時間再看,覺得不好了,我再自作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