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歌帶著甘草沿著江麵一路往上遊走,才走了一半便折回了街上。
江邊不知道何時多了成群結隊的難民,衣衫襤褸,都是拖家帶口的,因無處可去便都在江邊聚集著,或賣兒賣女,或買入大戶人家為奴為婢,不能賣身的老弱病殘,便死後丟入雲長江中,沉於江底,放眼望去慘不忍睹。
沉香先尋了個年歲頗長的老嫗問了兩句,有找了幾個郎君打聽才知金兵月半個月之前大舉出兵犯我邊境,自燕雲十六州往南一路攻殺過來,沿路的城池多半不堪一擊。沿途百姓便成了難民,難民們一路南下本以為到了關隘雲州便能歇一歇,誰知道金兵速度之快,令人匪夷所思,不日便要兵臨雲州城下。
雲州沿線的百姓得了消息與幽州邊境難民彙聚在一起,拖家帶口連夜渡江逃難而來。
小小的太陽縣如今容的了這樣多的難民?官府八百裏加急已經送消息入宮了。
這些百姓千裏奔波,過了江來,便再也走不動了。
逃難逃難,有人逃的妻離子散,便是有些家底的人家,一路奔逃,亂世之中也所剩無幾了。眾人揣度仗著雲長江之險,定能拒金兵與江對岸,所以過了江便是撿了一條命回來,再也不願奔走了。
“娘子,何處來的這許多逃難的人咧!”甘草忙不迭的跟著李長歌身後,歪著小腦袋好奇的問道。
李長歌回身向著江邊烏壓壓的人群望去,心中生出無限的淒涼。
塗有向善之心,卻無左右世事的能力。
她一個小娘子身如浮萍,自身尚不能周全,不如轉身而去了。在這惶惶的人群之中不過多看些人間慘劇而已。
雲長江雖險,但隻要有大船水軍,太陽縣遲早也是金兵的囊中之物。
李長歌心裏默默的算了算,太陽縣到京城快馬加鞭也要七日能到,若是朝廷派兵來援的及時,大約江南大片還是保得住的,隻要江南保住了。太陽縣的百姓大約不用奔波再南下逃難了。
隻是終非穩妥之際。想西門府這樣的權勢大約不會坐以待斃,想來不日便會南遷。
“長歌,可是回來咧!”遠遠的劉四娘依門而站看見了沉香。搖著手帕說到。
“娘甚事?”李長歌帶著甘草走到紫石街的舊宅子裏,遠遠的就被劉四娘瞧見了,搖著手裏的帕子招呼。
劉四娘興頭的拉著李長歌道院子裏神秘兮兮的說道:“歌兒,娘正要去尋你。偏你就回來了。有一戶逃難的人家想要租俺們的院子,出這個數咧!”
劉四娘比劃著五個手指頭。目露精光,嘴角上翹,掩不住的喜色。
“五兩一個月?”
“眼皮子淺的死閨女,什麼世道。五十兩兩個月!說是到了南北派人來接便不賃了。我瞅著那一家人倒也幹幹淨淨的,約莫也是官眷。這戶兒如今你做主,不如你去與他們立個字據?”劉四娘一個婦道人家。眼睛仁裏隻能看到銀子,說著話兒眼皮耷拉下來一把捏住閨女李長歌的手說道。
李長歌聽是官眷。心裏生了冷意,如今百姓如螻蟻,在江邊苟延殘喘,倒是有官眷賃房子等人來接,大約也是朝裏頭有人,臨陣脫逃到了京裏也好安頓的富貴人。
“娘領我去看看。”沉香撩了衣袖不動聲色的朝著廂房走去。
隻見廂房門前立著一個郎君,約莫二十來歲,身穿灰色的箭袖長袍,束玄色腰帶,手握一柄七尺長劍,雙眉飛揚跋扈,雙眸一抬殺意滾滾而來。
“官爺,這是我閨女,這家如今她做主咧!你們要賃房子隻管和她說,回頭立了字據尋保甲做個見證便好了。”劉四娘雖然心熱銀子,到底怕這郎君手裏頭的劍,不敢近前,隻遠遠的探著腰賠小心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