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現在旁邊有人,應該能看到駕駛座上的女孩臉色逐漸變白的過程, 要不是在車裏, 她肯定都要跳起來了。

“爸爸你怎麼了?沒發生什麼事吧?這次不是拿了冠軍嗎?”晚星上來就是一個三連, 爸爸幾次想說話都沒插上嘴。

“沒事。”他笑了笑,臉上難得地帶了幾分慈祥, “我年紀也大了, 身體越來越差, 這一行又還能做多久呢?”

從選手到教練,他這一輩子都沒有認過輸。

擂台上, 永遠要做站到最後的那一個。

他始終這樣鞭策自己,也這樣教育學生, 一直到女兒跟自己說, 她答應了洛西洲的求婚。

他下意識想罵,你才多大, 談談戀愛也就算了, 怎麼就想著結婚了。

可話到了嘴邊, 才想到, 女兒早已過法定結婚年齡好幾年了。

“欸欸,你喜歡就成,爸爸沒意見。”最後, 到了嘴邊的罵聲, 都成了吞進心底的歎息。

他不想在擂台上站到最後了,他想陪女兒到最後。

“你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

“行,那你先在家住著, 以後後悔了直接說,不要怕丟麵子……”晚星念念叨叨著,好像她才是長輩似的,爸爸望著窗外,嘴角泛起淺淺的笑意。

兩人到家安頓下來,晚星才告訴爸爸,媽媽去世的消息。

他出乎意料地平靜,坐在沙發上,斜陽灑進來,但穿不透古水無波的湖麵,爸爸一言不發,像沉在湖底的一尊雕像。

“都過去了。”他揮揮手,說道。

*

很多東西都在一揮手,一彈指中平淡過去,疤痕會越來越淺,記憶也是。

晚星無聊,把家裏衛生打掃了一遍,心血來潮熨起了洛西洲的襯衫。

褶皺逐漸變淺,音響裏女聲醇厚,她跟著小聲哼歌,心裏某些東西卻越來越深。

大概是想念吧。

“洛老師離開的第一天,想他。”

“洛老師離開的第二天,想他想他。”

以前嘲笑電視劇裏的台詞,可自己“想他”的數列卻誠實地越列越長。

洛西洲很忙,但每天都會主動彙報行程,他們倆像網戀的小情侶,每天抱著手機談戀愛,明明是想抱抱對方親親對方,最後都成了一句“早點睡”。

晚星放下熨鬥,伸了個懶腰,癱到沙發上玩手機了。

她以自己夢境為靈感寫的《醫院》已經有出版社來接洽了,雖然出版這件事費時費力,也算不上賺錢,但她還是一口答應下來。

或許是受洛西洲的影響,她開始享受將自己的作品慢慢打磨,最後呈現給大家的過程。

微博上全是歡樂的沙雕網友,她看了幾個段子,日常羨慕了那些抽中獎的錦鯉們,卻看到了洛西洲的微博。

明明是自己的特別關注,但是每次都不提醒!垃圾!

她在心裏罵了一聲,趕緊一張一張圖點進去看。

他每天都在劇組,拍的場景也都是拍攝中常見的藍色大棚和工作人員。

可他就是有這樣的能力,再普通的場景,也在他的鏡頭下變得動人。

晚星瞟了一眼電視櫃上擺著的一張照片。

那是在日本的時候他偷拍的自己,前段時間她才在暗房發現這張照片,於是臭美地找了個相框框了起來。

看完剩下的微博圖片退出來,晚星才發現,他這條微博文案是:

想念。

心底一顫,某些地方變得柔軟得不像話。

“我也想你。”她一字一句地打字。

【@趙晚星:我也想你。//@南風知我意:想念。[圖片]】

半分鍾後,有電話打進來。

“晚星,我給你訂了機票。”

……

到臨省時正好是晚飯的點,晚星在機場買了杯熱豆漿,勉強填了下肚子。

洛西洲說他忙,委托了同事來接她,於是剛出來,就看到一個嬌小的女生舉著一個和自己毫不相稱的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