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不服氣,繼續說道:“隨你怎麼說吧,反正我需要那些能拓展思維的直來直去的知識,我的那本書,就詳細記錄了我所需要的東西。”

“你學到的隻是一些統計學方麵的簡單知識,再基本不過了。不過,這些知識不妨礙你的智力發展。我更喜歡老柯·謨的推測方法。我覺得,他可能是個葡萄酒代理商,通常會用一下如‘不足為怪’的祝詞來說明問題。即使他顯得有些憤世嫉俗,但他會用飲酒把遮羞情緒裝扮的分外妖嬈。哪怕他說出了一些最令人痛心的話,聽上去也像邀人分享一誇脫的美酒一樣的愜意。這就是詩人,他有自己的意境和表達方式,”艾達赫好像很在行地說著,“你那本書,讓我看我也不看,隻是一些皮毛的東西,沒什麼深意。如果說誰更能通過自然現象來解釋哲學的本質,老柯·謨絕對是第一的,你的那本書的作者根本沒法比,不管是什麼條播機、一行行的文字、一段段的故事,胸圍尺寸,或是年平均降雨量等。”

日子就在我們所讀的書中一天天過去了。不管是白天還是黑夜,唯一能讓我們感動就是看書。這場不期而遇的暴風雪,讓我們確實增長了很多知識。當積雪融化後,即使你突然問我:“桑德生·普拉德,如果選擇二十乘二十八的鐵皮來蓋屋頂,它的市場價是每箱九元五角,那麼每平米需要多少錢?”我不用多加思考,能夠馬上給你一個準確的答案,這個速度可以比得上閃電通過鐵鍬的速度——每秒十九萬兩千英裏。請問世上有幾個人有這樣的能力?如果在半夜的時候,叫醒你認識的不管什麼人,讓他告訴你,不包括牙齒,人體的骨骼有多少塊,或者內布拉斯加州的州議會投票要達到什麼比例才能推翻一項議案。我估計他不能立即回答你,還得查不知多少資料。

至於艾達赫從那本詩集中學到了多少知識,我也沒有具體問過。不管怎樣,他每次提起那個葡萄酒代理商,就會誇誇其談,讚不絕口。不過,我認為他沒有學到多少知識。

從艾達赫的口中,我推斷:那作者就像一條狗,把生活當成係在尾巴上的金屬酒杯。當它跑得毫無力氣的時候就蹲下來,伸出舌頭,指指酒杯說:“哦,來吧,既然無法把這隻酒杯甩掉,就讓我們坐到拐角處斟滿酒,喝上一杯吧。”我還聽艾達赫說,作者好像是波斯人。波斯怎麼能有什麼有價值的產品呢,無非是土耳其地毯和馬耳他貓。

那年春天,我們倆無意中找到了含金量很高的金礦石。我們的一貫作風是出手快,絕不讓金礦在我們手上多停留一天。采礦權出讓後,我們每人分到了八千美元的現金,然後順著薩蒙河來到一個叫羅薩的小鎮。我們打算在這裏充分休息一下,享受一些人間美食,調整一下身心。

羅薩鎮沒有礦產,坐落於山穀之中。像一般的鄉間城鎮一樣的靜謐,沒有喧囂和瘟疫。在這裏,我們的日子過得非常悠閑。有一個星期的時間,我們倆白天坐著咣當咣當的電纜車兜風,晚上才回到夕陽照射下的飯店。由於我們倆懂得很多書本知識,又見過大世麵,很快就溶入了小鎮的上流社會,還被邀請參加級別很高的盛裝晚會。

一次偶然的機會,在鋼琴獨奏和吃鶴鶉比賽的宴會上,我們結識了羅薩鎮的社交皇後,德·奧蒙德·桑普生夫人。這次的宴會是市政廳為消防募捐舉辦的。

桑普生夫人是個寡婦,住在鎮上唯一的一幢二層小樓房裏。樓房是黃色的,無論從哪個方向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像星期五齋戒日時,貼在奧戈雷迪胡子上的蛋黃一樣顯眼。包括我和艾達赫在內,鎮上共有二十四個男子企圖占有這幢黃色小樓房。

這次宴會包括兩大部分,先是唱歌、鋼琴比賽和吃鵪鶉骨頭比賽,接下來才是舞會。當那些到處都是的歌譜和鶴鶉骨頭被清理完,二十三個追求者開始爭先恐後地邀請桑普生夫人跳舞。我避開了這個擠得頭破血流的二步舞,請她讓我護送她回家。我這一招果然奏效,她滿口答應下來。

在回家的路上,望著滿天的繁星,她說:“今晚的星星是不是既明亮又可人,普拉德先生?”

我說:“是呀,這些星星正在用勁發著光。你看到那顆大星了嗎?它距離我們地球有六百六十億英裏。它的光線到達我們這裏需要三十六年。如果給你一個十八英尺長的天文望遠鏡,你就可以看到四千三百萬顆星星,其中有一種亮度為第十三等的星星。如果它們其中一顆現在隕落,兩千七百年後,你仍能看到它的光亮。”

“是嗎?這些知識,我以前從沒有聽說過。”她驚歎道。

接著,桑普生夫人又說:“天氣真是太悶熱了。我又跳了那麼多舞,你看,現在渾身都濕透了。”

“這種現象解釋起來很容易。你身上有兩百萬根汗腺在同時排泄汗液。而每根汗腺長四分之一英寸,如果讓它們首尾相接,全都連接起來,總長度有七英裏。”

“天哪!”桑普生夫人又驚呼道,“這麼說,人體的汗腺就像是一條灌水長渠,普拉德先生,你怎麼這麼博學呀?”

“夫人,我很愛觀察,觀察可以學到很多知識,”我自吹道,“我不管走到哪裏,總是留意觀察周圍的一切。”

“普拉德先生,我向來敬重有學問、有涵養的人。這個鎮子上,幾乎都是些愚昧無知的傻瓜和笨蛋,太需要有知識、有文化的人了!和有學識、有修養的紳士談話,真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如果你有時間,歡迎隨時光臨寒舍。”

通過這種方式,我贏得了黃樓房女主人的好感。每周的周二、周五晚上,我都會如期到黃色樓房裏坐坐,給她講赫基默發現、編撰和收集的宇宙間的奇聞軼事。而艾達赫和鎮上其他企圖不軌的男人隻有奮力去爭奪一周其餘的幾天時間。

一天下午,我提著一籃野生李子去看望桑普生夫人,誰知在半路上碰見了她。她給我講了有關艾達赫的事情,這時我才知道,艾達赫試圖用老柯·謨追求女人的一套慣用伎倆來討好桑普生太太。

桑普生太太瞪著大眼,用帽子斜蓋著一隻眼睛,火冒三丈地說:“普拉德先生,我想,那個戈林先生大概和您是好朋友吧。”

“對,我們交往有九年的時間了。”

“趕緊與他斷交吧,他絕對不是什麼好人。”

“為什麼呢,夫人?”我很奇怪,桑普生太太為什麼這麼說艾達赫。“他是一個普通的山裏人,雖然他身上帶著浪子的品行,性格也比較粗暴,不知道節儉,但隻要在重要的場合,我認為他的表現還可以呀。喔,他平時確實不怎麼注意自己的形象,裝腔作勢、故弄玄虛,也不注意修飾自己,所以叫人看不順眼。但是夫人,據我和他的交情判斷,他還算正派,不是那種厚顏無恥的浪蕩之徒。我們結識九年了,夫人,我不願意在外人麵前講他的壞話,也不願意讓別人詆毀他。”

桑普生夫人仍然很氣憤,補充說:“普拉德先生,從朋友的角度,你完全可以為他辯護。但是事實就擺在眼前,不容我們否認,他心懷不軌,企圖占我便宜,這是任何一位有身份的女士都不能忍受的奇恥大辱。”

“哎呦!沒想到,艾達赫居然還有這麼一手!我確實太感到意外了。我知道有一件事一直是他念念不忘的。事情的發生完全因為是一場暴風雪。有一次,我們倆被大雪阻在了山裏,他鬼迷心竅一般,迷上了一本富有鼓動性的詩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本詩集,他才變成這樣的。”

“估計就是那麼回事。”桑普生夫人煞有介事地說,“從認識他的第一天起,他就總是在我麵前念一些違背教義的詩句,他說那書的作者叫羅比·奧特,從詩內容來看,那個女人一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什麼,這樣說,艾達赫在讀一本新書了。因為我知道他之前看的那本詩集的作者叫荷馬·柯·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