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巡視員的困惑 40 巡視員的困惑
自從萬北方被省紀委調查組叫去談話之後，接下來是巡視組的一個又一個幹部被叫去調查情況。這些都是與萬北方一起工作過的同誌。調查一個，驚恐一片。而且有人言之鑿鑿地說，一個國家公務員，被這麼叫進去一次，你頭頂上的政治天空就有點輕雲薄霧了。因為如果沒事，他們是不會隨便叫你的。即使是去說明情況的，也容易在外界造成一些誤會，而消除這些誤會也並非是件容易的事。
眼下，萬北方怎麼也弄不清一個問題：你是一個不清白的人，人家就覺得很正常；你真正清白了，人家反而認為你不正常。為什麼做一個清白的人比做一個不清白的人更難呢？
在巡視組工作的人，其政治敏感和嗅覺都空前的靈。他們都能在風浪將至前有所覺察，並能采取最簡便的方法保護自己，而少數更高明者則可以通過見風使舵撈取個人的好處。昨天周圍人對萬北方那麼親切那麼尊重，今天卻來了180度的大轉彎，變得那麼冷淡和無情，有的盡量避免和他見麵和接觸，有的甚至於不敢再向他彙報工作上的事。
隨著由紀委、公安、檢察組成的專案組進駐，猜測和設想的人更多了，巡視組裏裏外外都充滿了濃重的壓抑感。萬北方雖然早有思想上的準備，但在內心也不由得產生了消沉的情緒。他第一次看到人類心靈皺褶裏那些汙垢的猙獰可怖，也是第一次感到了巡視工作的艱難，這艱難就要承受種種外部有形和無形的壓力。在苦苦掙紮中，如果有人向你投以理解的目光，你會感到一種生命的暖意，即使是短暫的一瞥。可現在，沒有人這樣理解萬北方，他坐在辦公室整整一個上午，越來越覺得前麵道路的艱險！他不去想是否能夠過了這一關，但既然承擔了東聯省委巡視一組的責任，無論是襲來寒風還是潑來冷雨，他隻能前進而不能退縮！因為後退是比損失更大的損失，比錯誤更大的錯誤。現在，他萬北方能做的是，無論遇到什麼樣的艱難，他心中隻能有一個字，那就是“忍”。小不忍則亂大謀，這是每個成熟的中國人都知道的人生道理。萬北方一遍一遍地提醒自己：無論你遭受多大的誤解，多少不公平的待遇，都必須忍辱負重，把憤怒化成力量。因此，“忍”不僅是他目前處境的生存之道，而且是理想和奮鬥之境界。他在思考中明白了這樣一個道理：一個人理想越高，越遠大，其“忍”的力量就越大。反過來說，一個人若具有超凡的、無與倫比的忍耐力，就有可能實現宏圖大誌。在中國曆史上，成功於一個“忍”字的例子很多，從越王勾踐臥薪嚐膽，到司馬遷遭宮刑著《史記》，早已深入人心。而一人壯誌未酬身先死，就是差那麼一點點“忍”。人們往往在人生道路上忍了又忍，但是在接近勝利的時候稍有不忍，結果前功盡棄，折戟沉沙。很多人把“忍”字貼在自己床頭上，寫在書房裏，最終還是敗於不忍，實在是太悲哀了。
敲門聲打斷了萬北方的沉思，萬北方抬起頭來，見耿滿弘和奚易榮走了進來，趕忙起身相迎，耿滿弘伸出手拉住萬北方的手說：“北方同誌，國民書記讓我過來轉達他對你的問候，你受委屈了。”
萬北方連忙說：“這也是為了澄清事實嘛！”
耿滿弘說：“西州這一帶有黑惡勢力的犯罪嫌疑人大多已經落網，你的巡視報告為這次突破案件起了關鍵作用。我看了你的報告後馬上向國民同誌彙報並及時召集反腐敗工作領導小組成員開了協調會，在最短的時間裏成立了專案組。另外你建議對姬同慶、俞者法等一行人的出國情況進行跟蹤監視也很好，本來省委不批準他們出國的，但怕打草驚蛇，隻好來個將計就計。正如你分析的一樣，俞者法果然是想以這次出境滯留國外，還好他沒能得逞。要知道最近浙江和上海發生兩起因出考察滯留國外事件，如果這次他得逞了不知道影響多壞！這下好啦，連同他的情人郭小敏也一起被押送回國，同時還起獲了他倆境外幾家銀行的巨額贓款。要知道這些錢是社保、住房公積金和抗震救災的捐款，那可都是老百姓的救命錢啊！”
萬北方歎道：“我第一次到西州巡視就聽說此人私生活荒淫無度，還擁有龐大的‘情婦團隊’，人稱‘風流市長”。其風流韻事早已成為西州市街頭巷尾、茶餘飯後的談資。更令人吃驚的是他還曾讓其情婦郭小敏對一些房地產開發商放出‘俞市長對送禮不感興趣，他婚姻生活不太和諧，最喜歡找個紅顏知己’的風聲。此風一出，一些厚顏無恥的老板甚至按要求讓自己的情人與俞市長‘談話’。一時間，‘舍不得情婦套不住狼’成為西州市房地產行業的遊戲規則。實在是令人震驚！”
耿滿弘點點頭說：“姬同慶、俞者法等人的腐敗問題暴露出我們用人機製存在著相當大的缺陷，我們的‘集體領導’製度其實已經蛻變為‘一把手說了算’的製度了，幹部的升降，全憑‘一把手’的好惡來定，一些假惺惺的‘民主評議’，最後變成了強奸民意的醜陋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