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四(1 / 1)

第二十二章 四

何小竹把那張登有她與表姐對話的報紙拿給金文起看。

金文起看過,笑著說:“這個女人很是不簡單,新潮、深刻而開放。”

何小竹微微蹙了蹙眉頭,“你同意不同意她的觀點?”她試探著問。

金文起感覺到何小竹的問話裏是有含義的,但他實在拿不準,可又怕何小竹失望,便漫應道:“她說得既有道理又沒道理,比如她說的日常生活的單調和重複是愛情生活的劊子手,就有些極端化了。固然有那種可能,但也有另一種可能:生活化的朝夕相處,冷暖的共同商量和柴米的共同綢繆,可以培養出很深厚的感情來,雖然不如戀愛時那麼熱烈,卻可以把雙方牢固地聯結起來。再說,問題的關鍵是兩個日常相處的人的感情基礎是什麼,如果兩個人真正相愛,彼此適合,瑣碎中可以製造出情調,家常中也可以親密磨合,使兩個人更加和諧。比如你和我。”

“那麼,你是否同意她關於性愛的論述?”何小竹問。

金文起說:“基本同意,因為性愛在愛情關係中,占有極為重要的位置,甚至就是愛情本身。在我們的國度,一提到男女關係,首先想到的就是性,性和男女之愛是等同的。當然這不免有封建觀念的味道,也不足取。文明的表述應該是:愛情=性愛+親情。”

何小竹不以為然,說:“那麼,你又怎麼解釋無愛之性呢?在我們中國,大部分婚姻的實質,就是男人對女人性的占有。他們可以不相識、不相愛,有時甚至都不具備起碼的好感,但他們卻可以興趣盎然地占有女人的性。所以,中國男人的所謂的愛情,就是滿足他性的本能,至於親情,真是無從談起。你沒有必要急著反駁我,你翻翻中國有文字以來的愛情文本,哪一本不是性的記載、性的玩味?他們隻要有女人的身體就行了。所以,你的愛情公式,在中國是不成立的,中國的男人不缺少性,缺少的是愛,缺少的是對感情的敬重。所以,她的性愛之說,是有點過分了,至少她選錯了國度。”

金文起涎笑著說:“你對性愛不是也很迷醉的嗎,幹嗎采取這麼激烈的態度?”

“所以,我最看不起自己的,也就是這一點兒。”何小竹語氣有點重。

“咱們討論的是報上那個女人的觀點,幹嗎要跟你自己聯係在一起?還居然生氣了,我的小寶貝兒,何必呢。”金文起安慰說。何小竹略帶幽怨地看了他一眼:“還不是你挑起的事端,再說,中國的女人之間是相通的。”

金文起說:“對不起,小竹,但我對她的所謂情感大戰的說法是不能同意的,就愛情的自然規律而言,沒有愛情的婚姻是會自然瓦解的,沒有必要人為地弄得兩敗俱傷,那會破壞愛情的美好與純粹。”

“你說的沒有愛情的婚姻的自然瓦解,那是在有著悠久的現代文明傳統的西方,而在我們自己的生活中是不存在的,我們的文化過於厚德載物,哪怕婚姻是一具僵屍,也要供奉在廳堂之上。所以,你的所謂自然瓦解說,是男人們首鼠兩端的堂皇借口。為了愛情的緣故,女人不能指望男人,不能坐等,要出擊,要戰鬥。”何小竹突然放低了聲音說:“但是,我沒有她的那種昂揚的氣概,我太柔弱了,也太有所顧忌了,我隻有指望你了。老胖,你跟我說句實話,你能讓我指望得上嗎?”

這突然的叩問,讓金文起一時難以應答,他沉吟了片刻,說:“小竹,你不要擔心,時間會證明一切。”

何小竹笑著搖搖頭:“恐怕我等不到那一天。”

“你幹嗎這麼悲傷,你不是好好的嗎?”

“咱們別說了,換個話題吧。”何小竹說著趴在了床上,“老胖,我坐得太久了,腰有點兒酸,你給我按按。”

金文起對這是很在行的,便殷勤地給何小竹按摩起來。

“老胖,你按得真舒服啊。”何小竹不禁感歎道。

金文起得意地說:“就是,伺候你還是蠻富餘的。”

何小竹咯咯地笑了起來。笑著笑著,竟把眼淚笑了出來,她把臉掩在了枕頭上。

按摩完畢,金文起到廚間做飯去了,何小竹把枕巾翻了過來。

因為飯菜燒得很對何小竹的胃口,她情緒不錯,所以,一躺到床上,金文起就很熱情洋溢地擁抱她。她竟推了他一把,笑著說:“你少碰我。”

雖然是笑著,那意誌卻是堅定的。金文起感到已有些聽不懂女人的聲音了,便不解地問:“你這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