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憫繪聲繪色的講述,逗得金文起和何小竹前仰後合。周憫的臉上也開朗了許多。
何小竹說:“周憫,你其實是很幽默的一個人,不應該就此倒下。”
周憫歎了一口氣:“情感這種東西頂傷人的了,恢複起來不是那麼容易啊。”
周憫說:“我雖然定居在馬來西亞,母親還是個斯拉夫民族的後裔,但我在長沙出生在長沙長大,是個地道的湖南人。朱文他不了解我們湖南人,我們湖南人對女人是很輕賤的,所謂湘女多情,是男人輕賤的產物。”
見二人很驚異,周憫說:“我給你們講一個故事,你們就明白了。”
周憫講——
“我們湖南出了一個著名的軍事將領,他豪俠仗義,關心百姓,但他善嫖。一次與一個妓女戰得正酣,妓女突然放了一個屁,他眉頭一皺,一槍就把女人打死了。他讓部下在女人身邊撂下四百塊大洋,若無其事地走人了。他感到那妓女是不值那麼多的,而他出手是這麼的大方,蠻對得起她了。那個女人的家屬拿到那四百塊大洋之後,也很乖巧地把她埋了,他們覺得,再也不會有這麼好的買賣了。
“所以,朱文一提到錢的事,我就受不了,它讓我想到那個可憐的妓女。不僅我是這樣,湖南女子對感情和錢的事特別敏感,都小心得不敢觸及。”
何小竹對周憫有了好感,說:“周憫,你晚上就跟我睡吧,讓金先生到那邊睡去。”
周憫努力地笑笑:“你看,我不是好多了嗎,再說,我一個人也慣了。”
周憫過去之後,兩個人也無心衝澡,也無心做愛,他們覺得在隔壁住著一位怨婦,他們的性愛有些不道德。
他們很快就睡著了。
半夜,金文起被夜雨撩醒了。睜開眼,感到一片渾黑,便生出一種莫名的落寞感,因為他不知身在何處。正在這時,身邊的何小竹輕輕地噓出一聲鼾,便誘他轉過身去,於晦暝中靜靜地諦視她。何小竹的睡相極乖巧,嘴巴微微地張著,似隨時要接受一片熱吻;鼻子小巧如鉤,像正鉤著一個很綿長的夢;一隻柔潤的胳膊伸出被外,像要摘取那夢中的果實。金文起的心中頓生一片溫暖,把她緊緊地擁進懷裏。何小竹似乎感覺到了他,輕輕地叫了一聲“老胖”就又信任地睡著了。金文起感到,其實自己就停泊在一方廝熟而安全的岸邊。於是,他的落寞感一下子就消失了,一泓溫愛把他的心撫弄得很充盈。
他突然有了一種全新的感覺:無論他鄉,無論異地,無論做如何的漂泊,隻要有相愛的人在你身邊,任你依傍,把你依傍,便是居停在自己的家中,家是一棵樹,愛人是樹的根須,愛情確定了家的位置。
這種美好的感覺使他再也睡不著了,在黑暗中,他大大地睜著眼睛。
他清晰地聽到了周憫的歎息,一聲接一聲,最後,竟是努力壓抑著的抽泣。
他覺得周憫很可憐,朱文很可恨。
在送行的站台上,金文起突然抱了抱周憫:“無論如何,你要多保重自己。”
“請你轉告朱文,我一點兒也不恨他,我恨的是那個馬來西亞人,我要為仇恨而好好活著。”
十幾個小時後,前來接站的朱文急切地問:“周憫她都說了什麼?”
金文起想了想,說:“她什麼也沒說,好像她無所謂。”
“這個他媽的馬來西亞人的臭婆娘,比婊子都不如!”朱文很失風度地罵著。
金文起心裏發出一種奇異的笑。
他知道周憫和朱文的愛是真的,但他心疼朱文,更心疼周憫,對他們無望的愛,他信服安曼的話:長痛不如短痛。
對朋友的責任,使他甘心充當了欺騙者的不名譽的角色。
然而,他卻對何小竹說:“我們應該賃一處房子,我們不能再那麼長久地分開了。”
何小竹竟毫不猶豫地同意了。
雖然這一趟特殊的旅行讓他們看到了愛情傷口的模樣,而且那傷口還是那麼的鮮血淋漓,毫無愈合的希望!但他們毫不畏懼,因為,那是別人的傷口啊。
何小竹興奮地把那張益陽水席鋪在床上,大聲叫著:“老胖,你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