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四
第二天一早，朱文對金文起說：“你們兩個就自由地轉轉吧，我和周憫還要去辦一件事。”
金文起關切地說：“你要加點兒小心。”
朱文說：“我是無所謂的。”
金文起感到奇怪，搖了搖頭。
金文起就跟何小竹登了一次嶽麓山。本來他們是想去熊希齡故居的，但一打聽，卻是在吉首，要轉道坐幾百裏的火車，他們因而卻步。他也因此感到了自己史地知識的缺乏，在膨脹的愛情中，他也感到了自己的渺小。
在嶽麓山上，他感到長沙雖清秀也渺小，如果沒有一個著名的人物撐著，它真的不值一提。所以，當他看到了湘江和橘子洲頭之後，他想給何小竹朗誦那首著名的詩。何小竹說：“到了橘子洲頭你再朗誦吧，可以做到情景交融。”金文起便激情洋溢地說：“那咱們就到橘子洲頭去。”
“不急，咱們有的是時間。”何小竹說。
下了山，“咱們去哪兒轉轉？”金文起問。
何小竹說：“該轉轉長沙的大商場。”
轉了兩個大商場之後，何小竹就決定不轉了，她說：“跟北京的大商場相比，這裏的商場就過於簡單了。咱還是去逛它的小商業街，那裏才有值得買的地方特產。”
那裏值得買的東西太多了！因為太多，反而不知買哪個好了。
何小竹哀歎地說：“老胖，你要是個將軍就好了，可以調一架專機來，把可買的東西空運回去。”
金文起說：“你還不如說我要是個軍閥就好了，過去的軍閥在每個好玩兒的地方都有自己的行營，好東西就地消化，還費那個事兒？”
何小竹就樂了：“老胖，你的氣度還是不大，你應該是一代帝王，天下的一切都是你的，還用建什麼行營。”
金文起一開始還表示出一種遺憾，但緊接著他卻笑了起來：“其實，那也未必就好，一旦都是自己的了，也就沒有了選擇和購買的欲望；沒了這兩種欲望，就也沒什麼快樂可言了——快樂蘊含在選擇和購買的過程中。”
何小竹幹脆坐在地上：“既然買不全，索性就什麼都不買了，省得比較，省得遺憾。”
從此，何小竹的興趣就暗淡了，她悶悶不樂。
情緒的轉折，在於她突然發現了益陽水席。
益陽是著名的水竹之鄉，水竹編製的席子，席花細密，構圖精致，柔韌性極強。
那個攤主做了示範，偌大的一塊水席，可以橫折豎折，可以正折反折，無論怎麼折疊，打開之後，均無折過的痕跡。
何小竹興奮地說：“老胖，我就要這張益陽水席！”
由於她的熱情溢於言表，那個攤主在價錢上怎麼也不打折，價錢與物就有了顯而易見的距離，金文起便懷著一種很複雜的心情買下了。
一大張水席，即便是折疊了，也顯示著相當的體積，便買了一個大號的編織袋子，把它裝進去。
背著這麼一隻袋子走在秀美的長沙街頭，無論如何也像外省的盲流，金文起苦笑著。
而何小竹卻笑得極為燦爛，她幸福著這盲流之妻的身份。
他們走到一個小吃攤兒上，把水席小心地放在一把椅子之上，開始用午餐。
小吃分三個檔次：五元，十元，十五元，並且每個檔次都是兩涼兩熱的配置。
何小竹問：“五元是什麼配置？”
攤主說：“一碟尖椒臘肉，一碟肉炒酸菜，一碟酸辣粉，一碟涼拌幹子，米飯管夠。”
“那麼，就是它了。”何小竹果斷地做了決定。
金文起不以為然：“本來就是個小攤兒，還要那麼個最低檔，你不感到委屈嗎？”
何小竹說：“老胖，你別看它價錢不多，但湘菜的精髓都在了。”
攤主一笑：“這位大姐說得好，吃菜吃的是味兒，而不在價。”
這個攤主真有意思，他居然不在意自己的收益。
四個菜上齊了，居然個個合她的胃口，她吃得開心極了。
而金文起卻怯於湘菜的辣，他不停地噓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