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六
安曼對金文起說：“最近何小竹總是恍恍惚惚的，她是不是愛上什麼人了？”
金文起一愣，但很快就恢複了平靜：“這是人家女孩子的私事，做領導的管那麼多幹什麼。”
安曼搖搖頭：“這裏可不那麼簡單，我懷疑，她是不是愛上了你？”
金文起的臉倏地紅了：“你別瞎猜，人家是一個年輕姑娘，而我是一個有婦之夫，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正因為如此，我才找你，你是我最信任的朋友，我不能不提醒你。”
金文起囁嚅著：“沒有的事兒，你不要太敏感了，容易自以為是。”
金文起的態度反而加重了安曼的懷疑：“文起，朋友之間，能不能開誠布公一點兒？”
金文起也無心欺騙自己的朋友，但這事比較特殊，因為何小竹是他的下屬。情急之下，他表現出農民子弟身上特有的小狡黠：“先甭說我，你最近是不是總找小姐。”他反守為攻。
安曼聽罷，不禁笑了：“文起呀，文起，這太像你了！不過，我直言相告，我不僅現在找小姐，早在五年前就開始找小姐了。”
安曼的坦誠，使金文起無地自容，他被迫繳械了：“我承認，是我在追求她。”
安曼的笑容收斂了，金文起不安地說：“你可不要難為她，責任在我。”
“農諺說得好：母狗不搖尾，公狗不奔前。你們雙方都有責任。不過你放心，她雖然是我的下屬，但在這個問題上我不把她當自己的下屬看，她有自己的獨立人格，感情的問題，純屬她的個人問題。”
在金文起的印象中，安曼的詩人氣質，使他的為人既開通又仗義，他相信安曼說的是真心話。“事到如今，我很想聽聽你對這事的看法。”
安曼說：“婚外戀在社會上已不鮮見，人們已見怪不怪，我也是個有婚外戀經曆的人，對我來說就更能理解。但問題的關鍵在於當事人的情感狀態，如果婚姻關係確實不盡如人意甚至已接近破裂，那麼婚外戀就是美好婚姻的前奏；相反，則是近於玩火，到頭來既傷人又自傷。據我所知，你與齊玉文的感情還是很好的，你的婚外情就是事出無門，就是趕時髦自尋煩惱。同時，你最終能給何小竹正常的婚姻嗎？肯定地說，你不能。而就中國文化所導致的中國人的本質而言，人們情感生活追求的最終目標不過是一場成功的婚姻而已，顛鸞倒鳳不過是實現目標過程的副產品。所以，它與西方有本質的不同，西方人的情感放縱是自由意誌之果，而中國人的放縱則僅僅是放縱。那麼，你給何小竹的就是一場虛假的愛情歡宴，就是一場殘酷的感情傷害！要知道，金錢的債好還，情債是難以償還的！如果你的人性尚沒有完全喪失，你的良心就會背上沉重的包袱，壓得你喘不過氣來。所以，文起，在這個問題上，你要好好問問自己，你是不是有理性的心理素質，你是不是有足夠的承受能力。如果沒有，趁現在陷得還不太深，就急流勇退。俗話說，長痛不如短痛，道理就在這裏。”
愛的愉悅背後竟有這麼沉重的內容，金文起震驚了。
看著金文起懵懂的樣子，安曼說：“你是我的小兄弟，我覺得我對你有責任，所以才多說幾句，你不能走我的覆轍！”說到這兒，安曼的眼睛裏漫起了一層霧，“情感的磨難，把我徹底打垮了，所以，我害怕愛情，我是生活的失敗者。”
安曼哽咽了：“請給我一支煙，我心裏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