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君離聊天的方式很有技巧,不著痕跡,讓人感覺不到唐突和冒犯。
忌情亦四兩撥千斤,總能巧妙的應付過去,不留話柄。
鳳君離看似溫和,但一頓飯相處下來,忌情覺得他這人其實挺深沉的,不顯山露水,所有心思都藏在那張清風淺笑下,好似無害,輕易便能讓人卸下心防。
然則,這樣的男人,卻更危險。一個在朝野位高權重,還能與鳳君絕那邪男分庭抗禮的男人,又能簡單到哪裏去?
忌情將這些看得通透,縱然對鳳君絕有千般不滿萬般不屑,也不會在在他麵前傾吐而快。
鳳君離對她倒是有幾分興趣,這女子雖看起來不拘小節,火爆脾氣,可心思玲瓏,有些小聰明。
兩人並未深談。
忌情滿足了口腹之欲,便道:“謝謝四王爺的款待,時候不早,我該回去了。”
鳳君離也並未挽留她,起身與她一同離開。
此時雲仙樓的食客也漸漸多了起來,店小二的身影來回穿梭忙碌著。
他們走到樓下時,一名店小二端著熱茶與忌情擦肩而過,豈料腳下忽然一個打滑。
“啊——”店小二驚呼,手中的茶壺飛了出去。
熱燙的茶水倒翻飛濺出來,眼看忌情的白嫩臉蛋就要遭秧,卻在這時,眼前一道白影掠至跟前,她肩頭一緊,下一刻便被攬入男人懷中。
她視線裏除了白便是白,什麼也沒瞧清楚。因為男人抬起手臂擋住了她的視線,亦替她臉蛋擋下了那滾燙的茶水,免遭破相之災。
店小二見自己闖了禍,連忙雙膝跪下,“小的罪該萬死,王爺恕罪……”
鳳君離卻低頭凝著身前的女子,溫醇的聲關切詢問:“沒事吧?”
忌情抬眼看他,那眉眼間的溫潤,如融進冬日暖陽。
她恍了下神,搖搖頭,隨即皺了皺眉,“你的手……”
忌情仍能感覺到一股熱氣,但她身上沒有半點的燙著。她瞄到了他袖子上的一塊汙漬,想到他方才護著她的用意。
鳳君離還沒來得及說話,她便已將他手拉過去,掀起袖子,隻見他手臂上已經燙紅了一片。
“你這個得趕緊處理,不然得起泡。”
店小二亦是看得膽戰心驚,結結巴巴地道:“街頭第、第一個巷子就有間醫館……”
忌情便拉著他去了醫館。
店小二目送他們的背影,心有餘悸之餘,又慶幸,幸虧這是四王爺,若冒犯的是九王爺,恐怕他這會就已經小命嗚呼了。
手臂的燙傷麵積還挺大的,好在忌情當機立斷。
“這藥膏一日擦三次,若疼痛感劇烈的話可視情況多擦幾次。傷處不要碰水,辛辣等刺激的食物要忌一下,以免留疤。”
從醫館出來,忌情望著那清雅的男子,他眉眼依舊瀲灩著溫潤的笑,眸間宛若有流動的光。突發意外並沒有讓他有一絲的惱意,亦沒有追究那店小二。
“你為什麼要幫我擋?”
鳳君離笑道:“這要是燙在臉上,那就可惜了。”
這麼雲淡風輕的一句,令她微怔,眼裏浮起一絲疑惑。
她不懂,他這是出於本能,還是別有心思?他不是鳳君絕的死對頭麼?
但她沒有多問,隻道:“謝謝你。”
“小事一樁,不必言謝。”鳳君離不以為意地道。
忌情聞言,心裏在想,這若換成九王爺,還不逮著機會怎麼跟她連本帶利的索取呢。
見鳳君離一臉坦蕩蕩的,好似真沒什麼壞心眼,她便沒多想了。
“算我欠你一個人情,改日有機會再答謝你。”
鳳君離笑笑,倒也沒有推拒,點了點頭。
忌情正要跟他道別,忽而街道上傳來一陣嘈雜聲。
她不由眺目望去,從那人影綽綽中,隱約看到有兩個人跪在地上,麵前放著一個牌子,上麵寫著字,但她看不清楚。
圍觀的百姓看著熱鬧,但也隻是看熱鬧。
而後,有幾名官兵走過去,將人群撥開。
忌情視野便清楚了很多,原來是兩個小女孩,約莫十二三歲左右。
“不是讓你們趕緊離開麼,不聽勸是不是?”
“官爺,求求您行行好,我們隻是想求幾兩銀子葬爹爹……”
“我說過不準在這裏乞討的,趕緊走,再不走的話就把你們都逮回衙門!”
“官爺,求您別趕我們走……”
“官爺,我們隻要葬了爹爹,任憑你們處置……”
“家鄉鬧疫情,我們才背井離鄉逃來此地,不想爹爹身子卻不堪負重,克死異鄉,我們實在是沒有去處了。各位叔叔嬸嬸,哪位好心人買了我們姐妹倆吧,隻要五兩銀子,我們願意終身為奴為婢……”
然而,百姓有的冷漠,有的同情,卻無一人肯伸出援手。
“你們這些流民膽敢混進京城來,沒有問罪已經是格外開恩了,你們再杵在這裏,休怪我對你們不客氣了!”
說罷,便用腳將他們麵前的那賣身牌子給踢到一邊去,伸手要將他們扯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