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上眸,薔蘼默默不語,內心的翻湧一時無法平複。
父親——從小在她心裏刻畫著恐懼的稱呼,卻遠遠比她想象中要可怕許多。那一鞭鞭抽在她身上,抽在她母親身上的殘酷,遠不如他親手送母親走上亡魂之路那麼恐怖!
或許,她是恨著黑爵閻的,恨他怎可以眼睜睜甚至是嘴角含笑地看著她父母死去,恨他冷血勝過父親一百倍,恨他是那個殘忍的幕後推手,不動一兵一卒,足可以令敵人不攻自破
這便是他,不是麼?這個冷酷的無形殺手,在過去那一個月中,令她痛到咬牙切齒的人,此刻,她卻無**起匕首,直刺這個薄心之人的胸膛!
因為她父親本身也是個禽.獸,禽.獸與禽.獸之間的廝殺,連累的卻是無辜的母親,她唯一怨的,許就是命運
頓了頓,她睜開眼眸,深幽的眸子水霧朦朦,看他一眼都覺得心如針刺,“告訴我這些,是否就可以減輕你的罪孽?”
她冷笑,黑爵閻,不過是另一頭禽-獸,突然間,她不能恨一頭禽-獸了,這種感覺甚至比恨著更無力。
恨命運,是最無助的,永遠沒有辦法可以找到泄恨的方式,因為你無力對抗它。瞬間,心就像散了似的,垂下眸來,她找不到自處的方式。
握緊她的手,他眼底一黯:“我不在乎罪孽!也從不認為做事需要跟任何人解釋!但比起你的無辜,這輩子,我唯一做錯的,就是錯待了你,毫無疑問,我欠你的最多!”
那些血腥、暴戾、殘忍的年歲,那曆經狂暴的一幕幕,近來常常在他腦中徘徊,這也許就是他的報應。
欠?
薔蘼眉心微擰,她到底做了什麼,可以讓這男人對她虧欠?
她來不及細想,門突然被推開——
“爵,麥醫生說你來了,原來你真的在這兒!”
進門的是嶽念司,薔蘼轉眸,看著她已經小腹微凸,但穿著打扮依然像個少女,處處彰顯著純真。
薔蘼指尖薄涼,她,便是雅歌和耀司的孩子麼?如若這般,那她與念司,身上皆流著沈家的血緣,念司很小吧,小到是她的——表妹?
反射性地想要抽出黑爵閻握緊的手掌,無奈卻被他緊緊拽住,那璀璨的星眸,對嶽念司的叫喚置若罔聞,甚至沒有離開過薔蘼的臉龐。
“好好養胎,我會讓海叔接你回黑家,有傭人照料我比較放心,其它的事情你不用多想,也不要去操心,知道嗎?”
黑爵閻低沉的嗓音裏,跳動著柔和的琴弦,他不理會任何人,眼中隻有這一抹蒼白,這倔強又脆弱的小女子,眼眸瞥向她平坦的腹部,這些日子她纖瘦成這樣
“爵!”嶽念司不悅地皺了皺眉頭,斜睨了躺在床上淚跡斑斑的薔蘼一眼,臉上劃過一絲冷凝,“她也懷孕了嗎?”
“你有沒有聽到我的話?還是現在哪裏不舒服?”黑爵閻眉頭一蹙,他不喜歡薔蘼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若他眼中隻剩下這個女人的存在,那麼她的眸中也必須隻有他!
而薔蘼的注意力都被嶽念司拉了過去,麵對嶽念司,她的反應有絲無措,尷尬地對她扯了一個虛弱的笑容,道:“是念司,是麼?孕婦不能久站著,你先坐在下來吧。”
“我說你這女人,自己都顧不來還顧什麼別人?”黑爵閻眉心擰得更緊。
“爵!”黑爵閻的忽視令嶽念司覺的顏麵無存,她不依不撓地再次喚了一聲,語氣裏已經開始有些不耐。
“叫我叔叔!”
冷然的聲音低斥,但他的眼睛依然是緊緊凝視著薔蘼的,她著實嚇到他了,好不容易才肯讓他靠近,他還來不及仔細描繪一遍她蒼白的容顏,看看消瘦了多少,每一分消瘦,都令他心疼。
“好吧,爵叔叔。”嶽念司癟癟嘴,瞥了薔蘼一眼,麵無表情,繼而走進黑爵閻,親昵地挽住他的臂膀,“人家也懷孕了,怎麼就沒看你對我噓寒問暖的?”
黑爵閻沉一口氣,眉頭幾乎打結,他沒有多少耐心,如若念司不是哥哥的孩子,他不會容忍這丫頭一而再地任性,籲一口氣,轉過眸,他這才正視嶽念司:“我再重申一遍,第一,你沒有禮貌,你應該叫我叔叔而不是直呼我的名諱;第二,你肚裏的孩子父不詳,雖然我沒有盡到照顧你的責任,但我也已經在補償,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第三,這個女人——”
他的視線轉向薔蘼,頓時柔和起來,緩緩道,“她懷的,是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