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隨著闔眼的那刻如數傾瀉,仇恨兩個字,背負了多少年的疼痛,讓他們從沒有停止過被傷害。
“告訴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恨沈家,恨得那麼深刻,到底是發生過什麼?”她想要知道,也需要知道。
他的肩膀微微震顫一下,緩緩吐出——
“如果我說,我們之間的仇恨,也許這輩子都沒有轉圜的餘地,你會如何做?”
她的身子在發抖,握緊拳頭,心一陣一陣的冰涼,“你還是不肯告訴我,是麼?那麼,讓我帶小澤走,給我們自由!”
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房裏的暖氣漫布了整間屋子,盡管如此,薔蘼依然感覺身體在發冷,手指尖沒有一絲溫度,靜靜地看著他的背影,靜靜地等待著他的答案。
心緊緊糾結著,他說他們之間沒有轉圜的餘地,那是否代表著,這輩子都隻能彼此仇恨著,至死方休?
“”低聲歎息,他漠然地搖搖頭,“對不起,我不能,我做不到!”
薔蘼的肩膀陡然跨了下來,像是被抽掉靈魂的娃娃,清麗的容顏沒有一絲血色,“你好自私,好殘忍,我隻是沈家最無辜的那個代罪羔羊,為什麼這一切要讓我來承受?上一代的恩怨,這一代理不清,你是想將這個仇恨世世代代延續下去麼?那小澤怎麼辦?他找誰恨去?!嗬,莫非要他撕成兩半,自己恨自己嗎?”
薔蘼,薔蘼,明明給了她一個美麗的名字,為何卻不給她這樣的人生?
“不,不是這樣的。”他沉痛地吐道,“我不想讓你們離開,是因為到現在,我已經願意放下這段仇恨,也請你別再追問了,就當一切都過去,煙消雲散也罷,我是真心實意,想要跟你們母子和平共處的。”
陡的回過身來,他邁著矯健的步伐走到她跟前,彎下頎長的腰身,雙手擱在她纖瘦的肩膀上,精湛的黑眸中,灼灼其華,劃過一縷悲慟和哀愁,隨即溫潤如水:“我承認我的脾氣暴躁,這也是我很無奈的地方,但我沒有辦法,我也不會哄人,但為了你們母子,我願意從現在開始學,可以嗎?”
他的溫和,令她訝異,她睜著水靈的大眼睛,不敢眨一下,生怕錯過他臉上每一絲表情,他是說真的嗎?
輕輕低歎,搖搖頭,薔蘼歎息一聲:“我不敢,不敢相信這樣的你會不會又是一種偽裝,那種痛太可怕了,對不起我還是沒有辦法接受”
長達十餘年的疼痛,不是說忘就可以一幹二淨,這種陰影太可怕了,盡管她會在最危難的時刻想起他,一如在沙特王宮,被阿爾瓦侵犯的那一晚,最最危難的時刻,她想見的第一個人,是他這是一種潛意識的依賴,在最脆弱的時候,她想到的唯一一個人,隻有他啊!
可是,也因為恨,如影隨形著。影子很可怕,無論你走到哪裏,回過頭,它都在,你隻能在正頭的烈日下,它才可以縮減到最小,然而,他不是那麼熾熱的陽光,那傷痛的陰影又怎可以驅逐?
她同樣也很矛盾,也被這種愛恨交織的感情所折磨著,不成人形!
“我明白的”抿嘴唇,他深深凝望著她梨花帶淚的臉龐,眉心深鎖,“我明白”
他是真的明白,她的陰影,就像他曾經會患上狂躁症一樣,需要很長很長的時間才能撫平,有時候,劃破了一道口子,流血化膿,盡管它會結痂,但永遠也是一道傷痕,就算不痛了,不疼了,那道口子依然還在。
內心無限的悲涼起來,他苦笑一聲,按按她的肩膀:“今晚,你先洗洗,然後好好休息,我不打擾你了。”
“我要去回去,小澤還在小木屋裏”她吸吸鼻子,用手拂過臉頰的淚痕,趕忙說道。
她正要起身,他壓下了她,搖搖頭:“我去抱他過來,那裏冷。”
不給她拒絕的機會,他轉過身,背影有些寂寥,大踏步離開臥房。
她的陰影,是他一手種下的毒素,待他回過頭時,才發現,她已經沒有辦法回頭。
他明白的,盡管心痛,盡管會在某些很深的夜裏,生長很深的寂寞,然後想起她,想起那些仇恨與往事,隻是不能告訴她
有時候,緣分就像手心的分叉線,其實一早已是宿命,是命中注定的相遇或者別離,她無法苛求美滿或是幸福,隻因她遇見了他,即是一場有始無終的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