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一個書市開幕式浪費了多少人趕路的時間和排隊的時間。時間啊,本來就舍不得玩、舍不得睡的時間啊!這些時間本來可以讀多少書、產生多少精神力量的!
這股力量在變成了反作用力——竟能用手抬起那輛賣票的大轎車了。
全國圖書展覽的外邊,是人們對書的渴求的生動展覽。
我隔著不知多少道人牆,踮起足尖看人們“悠”大轎車。老這麼踮著真吃不住勁。我年輕的時候穿著布鞋可以連續足尖走114步。後來我不年輕了。不年輕的人也有後來。隻要和書同在,也還會年輕的。
一顆深愛著書籍的心,便是一顆年輕的心。
革命曆史博物館的一層層台階上,早已站滿了人,倒好像是站滿了群情激昂的觀眾的體育場看台。我們觀看的是一出樂觀的悲劇。一個掀起知識熱的民族,就會是一個有力量的民族。
4月20日的太陽很毒,考驗著求知者的真誠。
求知者們依然抱著無望的希望,依然要買那買不到的票。
汽車還在晃動著。
我不進書市了:我不想去爭受少數人的特權了。
“陳祖芬,你怎麼沒進去?”剛才拔刀相助給我請柬的那位著名作家已經從書市出來了。
我正當激憤之時,一碰到熟人,而且是位好心的熟人,便把一腔不平之氣劈頭蓋臉地向他噴發出來了:“就是為了你們這樣的人,這麼多人都沒票進去!”
這實在是恩將仇報了!何況我的包裏不是也有一張請柬,我自己不也是“你們這樣的人”中的一分子嗎?
我一激動常常神經搭錯。
“你是作家嗎?”一個青年學生突然問我。
他怎麼知道找是作家?搭錯神經的人就像作家?
書市大門前還擁擠著躍躍欲進的人群。這邊還在排那沒頭沒腦的隊。但凡有可能進入書市的辦法,都被創造出來了。隻是說法不一,“版本太多”。
“不要票了!”有人在喊,無人相信。
“不要票了!”那喊聲的語氣是權威性的,終於引起了人們的注意:
啊,那人是書市工作人員。
閘門升起,人流湧進書市。
大家都能進了,我也該進了。
但是,像這樣進了書市,是看書還是看人?
博物館的大玻璃窗上,貼上了一層層汗涔涔的人體。
有這樣的讀者,就會有相應的書的繁榮。
相應的機會均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