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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省長也聽到了平哲可能接一把手的消息,雖有點意外,但由於他生性豁達,對職務升遷並無強烈願望,對這件事,也就沒特別在意。所以意外,是因為黨委一把手出缺,通常情況是由政府的一把手接替,況且中央領導中幾個人對他各方麵都是了解的。他內心中對平哲是有看法的,覺得這人當一把手,有不足的地方,不過既然中央決定了,就任他去吧!他知道自己年齡大了,身體也不太好,住過幾次院,而且更重要的是自己在民意推薦中得票較少。為什麼票少,他也知道自己說話有啥說啥,發現下邊有什麼問題,直言不諱,對同事們有什麼意見也是話講當麵。論做人,這無可厚非,論做官,這就容易傷人了。

對這類問題,白剛曾當麵對他提醒過,而且說傷人太多,將來民意測驗中會對自己不利。他不但不聽,還十分奇怪地對白剛說:“哎呀呀白剛啊!你怎麼也考慮起這類問題了?”白剛說:“你不考慮人家考慮,誰當一把手可不隻關乎個人問題,要為全省工作著想啊!人家積極活動,你為什麼不考慮?”吉省長說:“誰考慮咱也不考慮。你看現在成什麼樣子了?當麵說好話,背地動心計,根本不能開展批評。有些人還拉幫結派,封官許願,到處買好,沒有了原則,不考慮如何對工作有利。哎呀呀!這樣下去還得了嗎?”

白剛知道他說的是對的,自己沒法說服他。明知道他這樣做,將來當一把手的希望就會受影響,但也無可奈何。白剛知道徐書記也不止一次勸過他,他也是說,不能為個人升遷拉選票,向人們買好。徐書記知道,現在雖然中央還沒通知,從各方麵情況來看,一把手很可能不是他,隻有吞下這顆苦果了。

想不到小道消息很快被證實了,中央正式通知來了,第一書記姚安同誌離休。任命平哲為省委書記,吉永強、徐子衡為副書記,白剛為副書記兼紀委書記。

宇寧聽到平哲當了一把手,在他們一起研究流氓案向省委彙報的問題時,他跟白剛說:“你們這省委領導以前就不能向中央呼籲呼籲,省長論才能論聲望論品德論資曆哪點不比他強,為什麼不能當一把手?”白剛說:“中央考察過了,不是不了解情況,省長吃虧可能是在民意測驗上,票數可能較少。平時下去考察工作批評人較多,往往尖銳指出工作中存在的問題,不像有些領導到哪兒都是好好好,發現問題也隻是提個醒兒,輕描淡寫地說幾句也就過去了。考察中也可能有人對他的脾氣有些意見。如何決定是中央的事情,咱就不必多嘴了。”

宇寧說:“你還相信中央會了解情況?那種考察,有多少人肯敞開胸懷和他們兜實底?知道人家要提拔,誰還敢揭發問題?平哲作風不正,任人唯親,拉幫結派,袒護壞人,中央知道啊?”白剛說:“你說得是否過分了?沒這麼嚴重吧!”

宇寧脾氣暴,著急地說:“怎麼連你也不相信呢?不用說別人,官世通的事你不知道?專橫跋扈,貪汙受賄,而且是個有名的大流氓,老百姓都叫他‘大叫驢’,不僅沒人查處,而且短時間內連升三級,你不清楚?”白剛說:“貪汙受賄我不了解,我相信他有男女作風問題,可是沒有證據,也不好處理呀!”宇寧更急了:“還沒證據,有人把他老婆和情婦在地委門口打架的照片都寄給省委了,還要啥證據?”白剛說:“這事兒我和平哲說過,他說官世通老婆是個缺心眼的女人,是壞人造謠挑撥打起來的。在外邊搞女人是根本沒有的事。”

宇寧火了:“啥?壞人造謠挑撥?女方都承認了,而且公開揭發了他,這事兒濱海市都嚷遍了。”

“會有這事兒?又是傳聞吧!他當著地委書記,他的情人,屬下的一個小幹部,會公然揭發他,即便她不怕丟人,也不要命啦?可能嗎?”白剛有些不相信。

宇寧這次沒生氣,倒先笑了:“看看,你又不相信,這事說起來可逗了,在濱海,人們私下裏都當笑話聽。不隻是說笑話,還有幾個版本的‘書記的桃花日記’流傳,是他的情人的真實日記,這事還能假得了?凡事都怕擠對,擠對到一定份兒上,再老實的牲口都會咬人。更不用說人了。”

地委要進行政治考試,而且成績要上榜公布,並裝入檔案,作為評選先進和升級提拔的依據,不及格的要補考。為表示鄭重,由書記親自出題,誰也不用想偷奸取巧,到處打探偷題,題目就裝在書記口袋裏。電話員們文化不高,平時又不學習,都有點恐慌,急得抓耳撓腮,有點空閑,就抓緊時間準備。隻有小虎整天優哉遊哉,悠閑自得,無所事事。人們好生奇怪,她為啥不著急?

突然有一天,她也變了,老老實實地在那裏看書。但她看書和別人不一樣,別人是從頭到尾地複習,她卻是隔二片三地翻書,翻一會兒才仔細看看或是抄下點什麼,而且不時拿眼角偷偷觀察別人的行動,鬼鬼祟祟地生怕別人注意她,看完以後便立即把書和筆記本放到抽屜裏上鎖,然後還小心翼翼地拉拉抽屜,看是不是鎖好。

自己又不離開屋子,為啥這樣對人防備?好事不背人,背人沒好事。她越這樣鬼鬼祟祟越引起人們的懷疑。有人私下猜疑她準是得到了高人的指點,知道了考試重點,甚至是從那裏得到了試題。為考試急得團團轉的人,一想到可能弄到試題,這可是喜出望外的大事情,人們再也放心不下,一直惦記著小虎那個神秘的抽屜,紛紛議論想法偷題。

她們的桌子都是簡易的兩屜桌,抽屜很淺,隻有半截兒,而且抽屜後擋板還矮那麼一點兒,和桌麵有一定距離。她們是三班倒,幾個人輪換也不固定班次。一次當小虎不上班的時候,正好三個好朋友一起值班。年齡大些事事有主見人稱王大姐的王美珠和年齡最小卻聰明伶俐的何小玲,她是王大姐的“小尾巴”,什麼都隨著王大姐。另一個人是小醜,醜菁,因為這個姓不好聽,叫小醜的很少,多叫她小菁。小菁真稱得上人中菁華,處事八麵玲瓏,和王大姐很好,和小虎也十分近乎,隻是對小玲看不起,說她是人家的小尾巴,事事跟著王大姐的屁股轉。

小玲也有些看不起小菁,她長得不好看,背地裏有時叫她醜八怪,但大麵上兩人都還過得去,總是你好我好地表示個親密關係。人們雖然都想偷題,但礙於各種矛盾,總是難於下手。今天三個人雖然不錯,但有小醜與小虎那層關係,王大姐和小玲還是沒敢提出來,正好小醜先提出來了。她覺得自己和小虎關係不錯,偷著看看試題,有什麼了不起的?就是小虎知道了,也沒什麼。既然小醜先提出來了,那兩個人也就自然興高采烈地同意了。

三個人先拿每個人的不同鑰匙試試是不是可能開開小虎的抽屜。試了幾把鑰匙都不行,小玲便自告奮勇說:“我來試試。”她非常靈巧地鑽到桌子下麵,從抽屜後擋板上麵伸進那纖細的手指摸了摸,上麵正是一個薄薄的本子,但是手伸不進去拿不出來。她試著伸進兩個指頭,夾住筆記本的硬皮,一點點往外拽,終於從後擋板上那個狹窄的空間把筆記本拽出來。

因為隻是指尖夾著,一拖出來沒拿住,啪的一聲筆記本掉在了地上。人們喜出望外,壓抑住高興的笑聲,幾個人幾乎同時去搶這個本子,都想先睹為快。卻不想幾個人一扯,掉出了幾張大照片。“哇!”幾個人幾乎是同時一陣驚喜,剛要高興地笑出來,隨後又都“哦”的一聲倒抽了一口冷氣,驚呆了,嚇得大氣也不敢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沒有說話。

誰會想到竟是小虎與地委書記官世通的半裸體照!小虎穿著薄薄的粉紅紗內衣,裸露著豐滿的前胸,緊緊偎依在上身赤裸著的書記身邊,兩人坐在大雙人床上,背景是一個高級賓館的房間,看來是用自動相機拍照的。除了這一張以外,其他幾張雖沒有這麼親密,也是兩人靠得緊緊的在風景優美的地方留下的合影。

人們意識到這可是惹大禍了,簡直是把天捅了一個大窟窿。從驚愕中醒來後,小玲第一個恐懼地問:“這可怎麼辦?”三個人又互相看了看,沉默了一陣,還是人稱大姐的王美珠主意多,堅定地說:“還能怎麼辦?一不做,二不休,咱一起闖的禍,誰也不能往外說,不就沒事了?”她看了看兩個人,兩人都點了點頭,表示隻能如此了。王美珠又接著說:“還愣著幹什麼?看看裏邊有沒有咱要的考試題呀!”

三個人又重新帶著一種神秘的驚喜,去翻筆記本。還是小玲眼尖,她上過高中,文化高點,從小虎那種潦草的連筆字裏,一眼就看出了是什麼內容,馬上驚叫了一聲:“我的媽呀!”隨後又用手使勁兒捂住了自己的嘴,以便抑製住自己不再喊叫,也穩定下自己嚇得心驚肉跳的情緒。小醜鄙視地看了她一眼,意思是說什麼事兒值得這樣大驚小怪。王美珠眼睛也離開了筆記本,譏諷地笑著說:“你是一口吃了個蒼蠅,還是一手捂住了一個耗子?怎麼這樣一驚一乍的?”

小玲仍然緊張得說不出話來,隻是用手指著一個地方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前挪,說:“看這兒……看……星期六晚上,書記打電話叫我去了賓館,一進屋就把我抱住了,親我吻我,我想推開他,說小心有人進來,他說放心吧!誰也找不到這裏來。今天這個世界就屬於咱倆,要痛痛快快地玩個通宵。我說可不行,家裏知道我今天晚上不值班,呆一會兒我得回去。他說回去?我不會放你走,給家打個電話,就說有急事,到地委加班。結果真的一夜也沒閑著,折騰得我骨頭都酥了……”

王美珠和小醜文化都不高,對這種龍飛鳳舞的連筆字看起來很費勁,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猜,一個字一個字地小聲念著往外蹦。蹦完了這一段,三個人目瞪口呆。這類事兒人們聽得多了,但是發生在她們十分敬畏的大書記和小虎身上,是萬萬也想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