硃安世看著阿繡,不知道再說什麼好。
半夜,硃安世悄悄溜進婆娑宮。
太子事先已在婆娑宮找了個宮女做內應,硃安世按照商議好的,撕了一條布帶,打了三個結,鑽到側院,將布帶拴在左邊第一間寢室門上。
第二天夜裏,他又摸到那間寢室外,見窗台上果然放著一個小瓶子,便取了回去。
瓶子裏是天仙躑躅酒,喝了可致人昏死,硃安世在扶風時曾逼那黃門詔使禦夫喝過。
硃安世私下裏向阿繡道了別,將那包寫著孔壁《論語》的絹帶托付給阿繡,讓她藏埋在自己房內。白天做活時,他偷偷取出那瓶天仙躑躅酒,一口灌下,將空瓶交給阿繡,隨即倒在屠宰台邊,人事不知。
等他醒來時,躺在一張床上,韓嬉、樊仲子、郭公仲站在床邊。
“醒!”郭公仲大叫。
“你個死鬼!”樊仲子笑著在他腿上重重拍了一掌。
韓嬉則望著他,微微含笑,眼中竟閃著淚光。
硃安世忙爬起身,頭一陣暈眩,韓嬉上前扶住,輕輕讓他躺好,柔聲道:“還是這麼急性子。”
硃安世嘿嘿一笑,問道:“這是在太子府?”
韓嬉點點頭:“嗯,是博望苑,太子招待門客的地方。你的‘屍首’也是太子派人從宮中運出來的。”
硃安世忙道:“太子現在哪裏?《論語》在我身上。”
郭公仲道:“沒……見。”
樊仲子補道:“我剛才已經搜過你身上了,沒見到什麼《論語》啊。”
硃安世伸手解開衣襟,敞露出胸膛刺青花紋,笑道:“在這裏。”
三人一起湊近來看,一起驚呼:“居然是字!”
硃安世將阿繡刺字的事說了一遍,三人聽了,連聲讚歎。
過了半晌,硃安世才下了床,但頭依然發暈,便斜靠在案邊,四個人對坐,暢敘離情。
正說得高興,一個中年男子走了進來,衣冠華貴,氣度雍容,硃安世一看便知是太子劉據,便撐起身子要站起來。
太子忙擺手道:“硃先生不必多禮,你身體還沒有複原。”說著,他坐到正席,詢問了一番,之後道:“我已經叫人準備好筆墨簡帛,事不宜遲,現在就讓他們開始抄錄孔壁《論語》吧。”
“好!”
太子傳命下去,不一時,三位儒生進來,宮人鋪展竹簡,安置筆墨。
硃安世脫下衣裳,先露出左臂,給那三位儒生解釋先後次序,儒生們便看一句,抄一句。
整整花了三天,硃安世身上所刺《論語》才全部抄錄完。
太子大喜,一邊命人繼續謄寫,準備將副本傳送給全國各地儒生經師,一邊召集博望苑中的儒生們一起參研孔壁《論語》,並使人在長安城中到處傳言,說無意中得到孔壁《論語》副本。
儒士們與《齊論語》、《魯論語》逐字逐句對照,發現孔壁《論語》篇次有所不同,內文差異共有六百四十多字。
硃安世他們都不懂經學,念著驩兒安危,便求太子遣人去宮中打探消息。
沒過兩天,太子得到內報,天子和呂步舒都聽到了傳聞。大家都歡喜無比,等著下一個喜訊。
然而一連幾天,宮中並無動靜,據說衛真每天仍舊在給驩兒送飯。
硃安世心裏焦急,便懇求太子去天子麵前替驩兒求情,太子卻麵露難色:“孔驩被囚一事,並未向外麵透露,我若去說情,父皇定會問我從何處得知,更會懷疑孔壁《論語》外泄與我有關,一旦追查起來,母後都會受到牽連。你不要太心急,現在孔壁《論語》已經傳了出來,再囚禁孔驩已經毫無必要。父皇巡遊才回來,恐怕還顧不上這點事,再等幾日,應該就會釋放那孔驩了。此外——我本想讓你常住在博望苑,但眼下孔壁《論語》泄出,那呂步舒定會追查此事,一旦發現你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