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瑞龍
然而此時,陝北的窯洞裏,毛澤東和他的戰友們正在滿懷信心地設計著中國的未來。
十二月十七日,中共中央在瓦窯堡召開會議,討論和製定黨在新形勢下的政策和戰略方針。
出席會議的除了毛澤東、張聞天、周恩來、博古、鄧發、劉少奇、凱豐、羅邁、楊尚昆這些從瑞金一路開會開過來的中央和紅軍的領導人外,還多了兩個新麵孔,一個是剛歸國不久的中共駐共產國際代表張浩(即林育英),一個是陝北特委書記郭洪濤。
李德也參加了這個為時十天的長會。
在會議的最後一天,通過了《關於目前政治形勢與黨的任務決議》及《關於軍事戰略的決議》,確定了黨的建立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新政策和各項具體政策,給全黨全軍和全國各族人民指明了新的方向。
南下的四方麵軍正在經曆著空前的苦難。
第二年春天,紅四方麵軍再次翻越大雪山,於三月中旬到達道孚、爐霍。此時,全軍已從南下時的八萬人銳減到四萬人。
歌舞明星李伯釗的水兵舞依然旋轉在寒冷的傍晚,但卻多了幾分沉重;興國民歌手王泉嬡的歌聲依然婉轉在行軍路上,但卻融進了幾絲迷惘……僅僅是因為在毛兒蓋與她們的丈夫分開了麼?
她們的眼前,路漫漫。
她們注定要第三次走過草地。
當陳昌浩終於也渴望著北上的時候,張國燾便隱隱地意識到了在紅四方麵軍中張國燾時代的結束。
一九三六年六月六日,走投無路的張國燾在自封的“中央”縱隊活動分子會議上被迫宣布取消他的第二“中央”,表示準備成立西北局;十日,他電告中央,準備於六月底北上。
六月三十日,長途跋涉了一萬多裏的紅二軍團到達甘孜西北的絨壩岔,與紅四方麵軍第八十八師第二六二團會師。翌日,任弼時、賀龍、關向應等率紅二軍團到達甘孜甘海子,會見了朱德、張國燾。七月二日,紅二、紅六軍團齊集甘孜,同紅四方麵軍主力會師。
同日,毛澤東、張聞天、周恩來、博古、王稼祥等六十八人和紅一方麵軍等十個單位致電朱德、張國燾等並紅二、紅六軍團及紅四方麵軍全體指戰員,熱烈祝賀兩個方麵軍勝利會師。
七月五日,中革軍委電令,紅二、紅六軍團組成中國工農紅軍第二方麵軍,賀龍任總指揮,任弼時任政治委員,關向應任副政治委員,二、六軍團番號不變,另將紅三十二軍編人紅二方麵軍建製。
在一個風清氣爽的早晨,紅二、四方麵軍兵分幾路,北向草地前進了。
陳昌浩和張國燾騎著馬,一前一後地走著。
“昌浩,到陝北,我們等著挨批判吧。”走了一陣,張國燾回過頭來對陳昌浩說。
陳昌浩看看他,沒有說話。
怠慢太明顯了,這在陳昌浩,是罕見的。
陳昌浩的這種態度讓張國燾十分吃驚。他想了想又說:“唉,我最擔心你我。想想五年前進入鄂豫皖的時候,也是你我兩個人……”
“張主席,你說遠了。”陳昌浩客氣地打斷了張國燾的話。
張國燾想了想,低頭笑了笑……
在同一個時候,毛澤東在保安自己的窯洞裏,接見了第一位來訪的外國人——三十一歲的美國記者埃德加·斯諾。
這位著名記者最感興趣的問題是,在蔣介石的懸賞價目單上,一個湖南農民兒子的頭顱為什麼值那麼多錢。
他想解開這個謎。在昏暗的油燈下,他同毛澤東一連談了好幾個夜晚。
毛澤東之謎他沒有完全解開。但毛澤東口中的長征卻強烈地震動了他:
不論你對紅軍及他們的政治主張作何看法(在這方麵有很大的爭論餘地),都不可能否認他們的長征是軍事史上一場偉大的壯舉。在亞洲有蒙古人曾超過它,在過去三百年中,還沒有過像這樣的舉國武裝大遷徙,也許隻有驚人的土扈爾特是個例外,斯文·赫定在他的《帝都熱河》中對土部返遷作過記述。與它相比,漢尼拔越過阿爾卑斯山就像是一次假日遠行。一個更有趣味的對照是拿破侖從莫斯科的撤退,當時這支大軍已完全崩潰,軍心金渙散了。
與這些議論寫在一起的,是一些無法讓他相信的數字。對於這位已經在中國生活過七個寒暑的美國記者來說,中國的謎實在太多了。
對中國共產黨,對這支紅軍,他才剛剛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