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有龍,居於九重宮闕之上,生而為神,臥有眾神朝拜,騰有華光罩身。不入輪回,不墮地獄,可得永生。傳聞龍愛華麗絢爛之物,神龍窺瞰世間,空中必有彩色祥雲,其龍身隱於雲中。龍性貞烈,但若有龍神愛上凡人便要舍去神位,曆天雷地火七十二道化而為人,自眾生像擇一化之,從此生生世世墜入輪回,不可轉也。
去盛京城的官道上,一輛略顯陳舊的灰色馬車緩緩前行,毫不起眼。
由於已經接近宵禁的時辰,所以官道上並沒有什麼人往來,車內偶爾傳出一兩聲女孩子嬌弱無力的抽泣聲,車內並沒有尋常的矮蹬小幾,隻捆了七八個年齡女子,縱使女子身材嬌小仍顯得擁擠不堪,車上的女孩神色皆有悲傷戚戚之色,也有認命的神色木訥,而雨珠臉上的神情即是木訥又有悲傷,很是複雜,看著有些好笑。
車上的女孩大都穿著深色的衣裙,質地粗糙,她們都是窮人家的女孩,所以才會被家人賣了點些銀錢,無非是家裏的幼弟娶妻,又或新嫂子容不下,都寫在各自的臉上明明白白,自從她們被賣的那一刻起,不論什麼由頭,也不管是否甘心,結果都一樣,就是被當成貨物等待到買家手裏發揮她們的價值,“真好啊,每個人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呢。”雨珠心裏想。
女孩子中,雨珠的衣服最髒,上麵滿是已然幹透的泥巴,但如果把泥巴洗去就會被這身衣料的質地之華貴驚到,如果再是個行家看這裙邊的雲紋更會發現那是宮裏的娘娘才會穿的華光錦配蜀繡,雨珠昏昏沉的想,這也許也是一個契機,或許早就應該想到把自己賣了,隻要能把自己藏的好好的,至於是貨是人這不重要不是嗎?
這樣想著馬車已經駛到了城門邊。
她透過馬車側窗草簾子的縫隙看著人牙子王大娘熟絡的往守城的官爺的手裏塞銀兩,心道,早知如此,枉我白費了好大勁兒從此處逃出去,罷了,料他也不會想到我遭遇至此,定要以為我早已遠走,此時應已向北大肆搜捕了吧…隻要我努力把自己藏好…藏好。
“哥,我從那以後再也沒有那樣難過了,我不痛了,你不要擔心我了好不好,我隻是有點傷心,我保證隻是一點點,隻有一點點,因為我不能在那裏,一直,等著你了。”
馬車被安頓在離城門不遠的七間巷的一處宅子裏,這裏名喚“七間巷”並不是說它有七間房舍,而是傳聞這巷子裏早年間共有七戶人家出了仕,成了官宦人家,這對窮人紮堆兒的市井街巷而言也是一樁奇事,那七戶人家發跡後為了不破風水,便把這裏奉為祖宅,平時隻留一兩下人在此打掃,由於這七間巷近些年再也沒有人中舉,甚至連出個秀才都不曾,平日裏被人津津樂道能紮著堆兒飛出金鳳凰的草窩,彼時也隻不過是條稍顯蕭條的普通巷子罷了。
雨珠下了馬車,抬頭望了一眼昏沉沉灰綿綿的天,竟覺得眼前所見十分順眼,一掃剛才的陰霾,撣了撣身上的泥灰,腳下的步伐都未免輕快不少。所以,這就是貨物中轉站了。勝在夠普通、夠不起眼。
好是好的,隻是此時怕是不能由著性味使然漫步閑庭的繼續參觀了,七八個女子被成串的綁著,由王大娘安置在了靠西邊的廂房裏,一踏進堂屋左手邊是用來燒火的泥爐子,顯然許久不用,往裏走靠著緊裏邊是一個正正經經能睡下七八人的大通炕。
看來這裏是人牙子集中看管姑娘們的地方了,到了這裏姑娘們便被放開了手腳,她們一路上被喂了少量的秘藥昏昏沉沉使不上力氣,院外隻留一名大漢看守再落了鎖也不怕這七八個弱女子跑了。
估摸著時辰已是後半夜了,雨珠回想這一路的遭遇自然輾轉難眠,正當她想到明日恐被賣去青樓倚欄賣笑的當口,忽的聽見身側細弱的聲音傳來。
“你不怕嗎?”那語氣十足像了那受驚的雛鳥,棱棱掙掙的讓人心疼。
雨珠借著月光想看清她是車上女孩中的哪一個,自己是否還有些印象,奈何屋裏光線太暗,雨珠隻能綜合判斷是個至多十三四歲,恐隻有十一二歲的少女。
她見雨珠不答,又說,“我們都很怕,隻有你不怕,你教教我怎麼才能不那麼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