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輯 挖一口清澈而不枯的心泉 4.《這是一種怎樣的憎恨》
做父親的,如果想把自己兒子致殘或致死,該是怎樣的一種憎恨?常情是,虎毒不食子,父親想傷害或殺死兒子,那一定是這兒子讓父親傷心透頂了。
在某城的一條馬路上,一輛車在緊追另外一輛車,如追盜賊似的,追者急切而瘋狂,被追者倉皇而敏捷。正是馬路車多的時候,也是限速的路段,這車追車、車甩車的追逃情形,如警匪片裏的表演,把路人嚇得驚恐不已。他們不是警追匪,而是一老追一少;也不是賽車,在這樣馬路上開快車的隻有瘋子。但追者好像滿懷憎恨,已不顧及違規、危險什麼的了,不追到那車不罷休。那年輕人的車技,明顯比老者高,在老者幾乎處於瘋狂的追逐下,他一躲一閃的那勁兒,似乎是對追者的輕蔑、諷刺、嘲弄。這舉動更是激怒了追者。追者的車,像頭受驚的老牛,好幾次眼看追到對方了,卻又被輕蔑地甩開,甚至甩出很遠。
年輕人開的是紅色新“本田”,老者開的是破舊“夏利”,追與被追者簡直像是叫花子追富人。這追與躲,都是在冒險,稍有偏差,車禍即刻,慶幸他們不僅有天大的勇氣,且也有相當的駕技。路人希望不要再追下去了,如果是追盜賊,交給警察多好。但老者似乎沒有一絲放棄追逐的意思,雖險,卻仍窮追不舍。這陣勢讓人以為,這老人一定是在追一個殺人犯,或者是強盜,路人不停地給老者聲援。老者更來勁了。經過一番追與躲的較量,被追的車終於慢了也再不躲了,顯出一副看你能把我怎麼樣的架勢,等待追者發落。後麵的追車,毫不減速,猛然追到年輕人的左麵,車頭往右紮過去,狠狠地撞到了年輕人的車門上。
老者手很重,撞車的力很大,年輕人的車被撞出了半個車道,車門撞出一大坑,兩輛車都撞壞了,玻璃撞了滿馬路,年輕人頭被撞傷流血。追車撞車的老者,好像氣還沒消,對於年輕人頭上是否流血,對於他是不是有生命危險,全然不理。是老者瘋了嗎?他沒有瘋,他很清醒,他是故意的。他的故意,有著致他死地的強烈衝動與憎恨。
警察輕易問清楚了車禍真相:是故意撞車。麵對嚴重刑事責任追究,兩人都顯出與己無關的神情。撞車的老者說,他是他兒子;被撞的年輕人說,撞他的是他父親,言外之意是免予追究。警察告訴他們,即使是親父子,免予追究是不可能的。老者不再向警察請求什麼,一副不後悔不懼怕的樣子。兒子手捂著傷口,也不再向警察請求什麼,對父親一副仇視的目光。
是什麼樣的憎恨,使老子有了致傷或殺死兒子動機,且如此憤怒而手狠?父親是幹什麼的,兒子又是做什麼的?是什麼樣的怨仇,使兒子成了老子的肉中刺?警察問為什麼,是為錢嗎?父子說,不是。他是個搬運工,哪來的錢!是為女人嗎?父親說,笑話。你們父子的車是誰的?父親說,車是自家的。又問,為什麼撞他?老子說,他是畜生。兒子說,他是混蛋。老子這“畜生”的後麵,究竟包含著什麼內容;兒子這“混蛋”的後麵,究竟指的是什麼,警察不再關心這些,而關注的是這故意傷害罪,已經構成,要迅速把肇事者送到局裏;把受傷的青年送到醫院。警察給他戴上了手銬,警察把他送到了醫院。父親對警察說,該戴銬子的人,應該是他。警察不理他。父子倆被送往不同的地方,一家的兩輛車同時被拖車拖走了。
他們父子間究竟有多少怨恨,這父親為什麼要采取撞車的方式追殺兒子,或者要傷害兒子?這其中的緣由,是有故事的。而父子間,不為爭財產,不為搶女人,而為父的也沒有精神病,卻要采取這種手段來解決憎恨或教訓兒子,其中故事也許不新鮮。因為天下所有的父子,不為金錢,不為女人,不至於采取這種極端辦法。希望情形是這樣子的,犯罪的父親,對他這樣的極端行為,也許根本不後悔呢;被撞傷的兒子,或者說父親對他血的教訓,是否會喚起做兒子良心回歸呢,但願如此。當然這位父親的行為是愚蠢的,假如讓人了解了他們父子間發生的一切,也許沒人會憎恨這位父親。相信,所有父親的心,都是愛子無疑的。
天下幾乎所有的男人都會做父親。多年父子,都能夠成為親兄弟該多好。唉,可憐天下父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