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轔轔,馬蕭蕭,行人弓箭各在腰。
耶娘妻子走相送,塵埃不見鹹陽橋。
牽衣頓足攔道哭,哭聲直上幹雲霄。
居攝二年八月二十日,鎮北將軍杜吳從衛府領了軍令,率領一千步兵五百騎兵並兩千民伕,押著六百輛雙轅牛車共計十萬石糧草,浩浩蕩蕩出了霸城門。此時已近深秋,前秦培育的東陵瓜正好成熟,擺在路邊售賣,引得路人流連忘返。
杜吳騎在馬上有些昏昏沉沉的。出征前連著兩天,琵琶每晚都欲求不滿地向杜吳索求著。杜吳很是感慨,他知道琵琶在害怕什麼,所以拚命想給杜吳留個後。縱然杜吳告訴她,自己隻是去押運糧草,此行並不危險,少則兩個月,多則三個月自己肯定就回來了,還能趕上年節,並且許諾一定會給琵琶帶回上好的桃木做神荼和鬱壘,還要帶她去看最新的儺戲之類的等等,琵琶就是不肯鬆開抱著杜吳的雙手,直到後半夜,小丫頭才沉沉睡去。
隊伍剛出霸城門,遠遠地就看見一大群婦孺守在灞橋邊。見到他們,人群裏頓時哭聲一片,那聲音讓杜吳的頭皮都開始發麻。
陳勳打馬跟了過來,指著那群婦孺說道:“這是民伕的家眷前來送行的,先生勿要去管,我們有軍令在身的。此去西海郡有將近兩千裏路程,一天至少要走四十到五十裏,才能保證不會誤期。如果中途遇到大雨或者泥濘之地,我們還會耽誤一些時間的。”
杜吳點點頭,這一點他還是很清楚的。自古以來失期便是大罪,要不然也不會有陳勝吳廣的起義。想到這裏,他叫來中軍守衛王不留行,讓他縱馬傳達將令,隊伍快速通過灞橋,向西進發。
王不留行領命而去,不一會兒,灞橋上的哭聲更響了,正在推車的民伕們也有不少開始抹眼淚。杜吳歎息了一聲,令陳勳帶斥候前去探路。
此次出征,王莽為杜吳指派了陳勳作副將,想來也是因為好友陳湯的緣故吧。陳勳已經在長安閑置了兩年,如果沒有軍功,很難獲得更高的實缺。杜吳心裏明白這一點,況且陳湯還送了他一支大秦家丁,雖說涉嫌監視之嫌,但是畢竟是屬於自己的第一支傍身力量,所以杜吳從心底裏還是很感激陳湯的。由於陳勳在西域都護府待過,杜吳便讓他同時兼任了斥候首領。
至於那日離開長史府的廣白則是思忖了半夜,第二天便拜訪了楚王府,說要為王莽去西方尋找即真的神物,王莽喜出望外,隨即命廣白做了杜吳的軍司馬,隨杜吳前往西海郡。廣白也知道自己這個軍司馬名不副實,主動要求王莽再派一位真正的軍司馬來行使司馬之職,自己隻是負責為王莽解決私事,這讓王莽更加信任廣白了。
至於護衛杜吳的五十名護衛,則是陳勳在北軍中挑選出來的。陳勳跟杜吳相交頗厚,與不少北軍舊部也頗為熟悉,因此王不留行、馬氏兄弟和黃大戟四人自然也就被選中留在中軍,這讓杜吳覺得此行心中踏實了不少。
隊伍行進了一天,走了五十裏還多。長安附近村鎮很多,而且還有武帝時期就已經拓寬的馳道,這讓隊伍的行進速度快了很多,然而陳勳還是不太滿意。
其實杜吳也在考慮這個問題。一天五十裏,看起來不少,實際上與漫長的兩千裏路程相比,實在是微不足道。整整一天,杜吳都在思忖如何才能既增加行軍速度,又能節省體力。畢竟人的運動量越大,飯量也會越大。至於運輸主力的牛更是如此了。雖然自己押運了十萬石糧草,但是真正能到竇況軍中的,也就隻有十分之七,這還是隻算單程的。如果再把民伕們回程的糧草也算上,那竇況最多也就隻能拿到四萬石糧草,等於有一多半全部消耗在路上了。每當想到這個數字,杜吳就不由得嘬牙花子,這哪是送糧食,簡直就是自費旅遊的時候順便給竇況帶了點零食了。然而沒有辦法,整個大漢都是如此。杜吳不由得想起《孫子兵法·作戰篇》中關於“因糧於敵”的記載:
善用兵者,役不再籍,糧不三載;取用於國,因糧於敵,故軍食可足也。國之貧於師者遠輸,遠輸則百姓貧。近於師者貴賣,貴賣則百姓財竭,財竭則急於丘役。力屈、財殫,中原內虛於家。百姓之費,十去其七;公家之費,破車罷馬,甲胄矢弩。戟楯蔽櫓,丘牛大車,十去其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