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萊登布洛克叔叔(1 / 2)

柯尼斯街是漢堡舊城裏最古老的一條街道。我的叔叔萊登布洛克教授就住在這條街的19號。1863年5月24日是個星期天,他急匆匆地跑了回來。

他回來的時候,女仆瑪爾塔剛剛開始準備做飯,飯菜還在鍋裏發出“嗞嗞”的響聲呢。她肯定以為自己做飯做得晚了。我自言自語地說:“叔叔的性子最急躁了,他如果餓了,一定會大聲嚷嚷的。”

瑪爾塔衝進餐廳,驚慌失措地對我說:“萊登布洛克先生今天回來得真早。”

“是呀,瑪爾塔。不過,聖·米歇爾教堂剛剛敲響了一點半的鍾聲,我們的吃飯時間是兩點鍾,現在還不到時間呢。”

“那麼,萊登布洛克先生為什麼回來得這麼早呢?”

“其中的原因,叔叔大概會告訴我們的。”我心想。

“他來啦!阿克塞先生,請你替我向他解釋一下,我得走了。”

瑪爾塔說完,又跑回廚房繼續做飯。

餐廳裏就隻剩下我一個人了。我是一個性格馬虎的人,而叔叔卻脾氣極其暴躁,向他解釋問題這差事根本不是我能做得來的。所以,我就小心謹慎地向樓上走去,以便在叔叔進門之前回到我的小房間裏。

這時,外麵的大門響了一下,門就被推開了,接著傳來樓梯被沉重的腳步壓得咯吱作響的聲音。然後,我看見叔叔急促地穿過餐廳,隨手把他那根圓頭手杖丟到房角,又抓下他頭上戴著的那頂大帽子,丟到了桌子上,同時大聲命令我道:“阿克塞,跟我來!”

他一邊說話,一邊走向了他的實驗室。

我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叔叔那急躁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你怎麼還不過來?”

話音剛落,我就趕緊朝他的實驗室飛奔過去。

說心裏話,叔叔並不是一個壞人,但他的脾氣的確很奇怪。除非發生了什麼奇跡,否則他的怪僻性格是不會改變的。他在約翰學院工作,是礦石學的教授。他每次講課,都會發幾次脾氣,至於他的學生是否按時上課、是否用心聽講、是否學業有成……這些他完全不去理會,也根本不關心。用德國哲學家的話來講,他是憑著“主觀意識”來講課的。他雖然是一個科學的泉源,但是別人卻很難從他那裏得到一點兒水。他是個自私的學者,他講課並不是為了別人,而是為了他自己。總之,他自私而乖張。在德國,像他這樣的大學教授的確存在,而且為數不少。

叔叔雖然是大學教授,但他並不怎麼擅長言辭。他可以與熟人閑談,卻不能在公共場所暢所欲言,因此,在給學生們上課的時候,他常常與一些不易念出口的刁鑽字眼較勁,最終的結果是要麼停止講課,要麼拒不念出那個字眼兒,而是冒出一句與身份不符的粗話,然後開始大發雷霆。對於這位必須開口講話的大學教授而言,這的確是個大毛病。

在礦石學裏,有不少很繞口的半希臘文、半拉丁文名稱,其中有些名稱古怪得連詩人都念不出來。我這麼說,完全沒有說這門科學的壞話的意思,隻是覺得類似於“菱形六麵結晶體”、“鬆脂瀝青化石”、“鈣黃長石”、“深綠輝石”、“鉬硫鉛”、“鎢酸錳”、“錫礦強酸鹽”和“鈦酸氧化鋯”這類名稱,恐怕就連舌頭最靈活的人都會念錯。

叔叔的這個可以原諒的毛病,這座城裏的每個人都知道,於是,他們就以此欺負他,叔叔一旦由於發音困難而非常生氣時,他們就哈哈大笑。他們的這種行為,即使在德國也是不禮貌的。事實上,雖然有很多人喜歡聽叔叔的課程,但其中總有不少人是來欣賞他發脾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