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買醉的理由(2 / 3)

簡直是惡劣的一次出行,與最初想象的追求精神而忘其骨肉的初衷大相徑庭。悔得我腸子都青了!為什麼不和朋友來西藏呢?”

陳平說的是實在話,引起我們的思考,在內地和藏地之間思考。

回想內地的一切傳媒形式上,嘰嘰喳喳、聒噪大眾耳膜的絕不能說是精英與天才的對話,冷靜地思索一下,你便會發現,所謂精英與天才的對話無非兩層意思的交錯:一層是大眾可以聽到的、理智用虛偽包裝之後的內容;另外一層是極少數人可以真正領悟並從中汲取教誨的,是本能與善意、通俗與高雅交融的內容。但大多數的話題,無非在精神上交換著陳詞濫調,肉體卻在那裏說:欲望、怨恨或者是好奇、煩悶、厭惡……真的是很躁動!但是,他們的躁動隻不過是在文化的表麵上掠過,骨子裏跟文化連邊也沒沾上過。內地一些人叫嚷的所謂的流行時尚,無非是插著一束標簽的別人玩剩下的玩意兒。

至於說到為了史跡而引起思古之幽情,那也不過是少數文人的事。

藏地卻不同,一切都是那麼自然、那麼和諧、那麼原生態。藏文化和藏傳佛教之間的關係是那麼的融合,水乳交融,令人震撼。

再次坐回充滿夏季涼爽的瑪吉阿米二樓上,堅硬的心有些回軟。

我的目光落在影影綽綽的樓梯間,心裏的浮想也隨之忽隱忽現。我發現自己在內地的日日夜夜是如此無所事事。倘若一種無望的盲目的等待也算是生活的話,那麼自己就在生活之中。倘若這種無望的期待不算是生活的話,那自己又該呆在哪裏?為什麼我也不早點來藏地看看呢?

在內地時,尤其是沒有寫作的日子裏,時間是顯得如此漫長和枯幹。別人都可以在生活裏撈到些什麼,連前後忙碌的餐廳服務生都充斥著滿足而快意的表情,自己的心裏卻空空如也,靈魂也不知被什麼拋在荒漠上。在城市裏,我們是多麼急需在生活裏找到些許滿足。哪怕是一聲問候,一闋歌曲,或者一杯咖啡。沒有。這些都沒有。

生活裏找不到原有的節奏,心情已經瀕臨絕望。我似乎聽到自己心弦斷裂的聲音。城市是人們費盡心機、一代又一代堆積起來的龐然大物,在城市裏,在那些文明的痕跡裏,人們的表象幾乎都是披甲執銳、無所不能、無堅不摧。

“現在的城市人都是商人,你往他跟前一站,他就會用心裏的那杆秤把你的分量稱了。然後決定一種姿態。現實如此具體和冷漠,叫人怎麼去說風花雪月?”紅紅呷了一口酥油茶,說。

“是的。”格瑞斯說,“有時候我們會覺得自己洞穿了現實,其實那隻不過是一種向往而已。而真實的我們往往會有這樣的感覺,覺得這個世界很陌生,好像有一種無法理解的神秘力量虛無地存在著,在阻擋著我們的行動。很多時候,青春、知覺醒著,智慧睡著。這就是我們都市人生活的全部內容,不知從哪裏開始,也不知到哪裏結束。”

紅紅接口說:“這就像村上春樹在《舞、舞、舞》中說五反田道士那樣,他‘力圖在這勾心鬥角的世界上直率地生存下去,但這種方式本身就似乎是一種滑稽’。物欲揚起的滿天灰塵,早已罩住了人性的光輝。”

“究其實,我們並不傻,也看得見路在哪裏,可就是邁不出去。比如我早就想在拉薩開個小酒店,可是跟家裏人一商量,他們就極力反對,說什麼投資風險呀、高原缺氧呀、民族地區不安全呀等等。百般阻撓你。有時候自己也覺得他們說得有道理。於是,想法終究實現不了。這是因為,一方麵他們不了解西藏,不了解拉薩,另一方麵自己沒能把都市人所謂的自尊放下來。說穿了,一個人隻要他不把自尊看得那麼重,放得下臉來,機會還是蠻多的。想想我們一個柴米小人物,把自尊看得那麼高,值得嗎?太奢侈了。看著別人大把大把數鈔票,自己的心不也跳幾跳嗎?誰都不是吃素的人,就看他能不能戰勝自己。而一個人最大的敵人,就是他自己。這話說起來很輕鬆,但要真正弄明白它,很難。”

“人吧,人要這張臉,很多事情就難辦了。”紅紅說,“你想想饑餓的時候。挨餓的時候,你眼冒金花、頭昏目眩、渾身無力,什麼都不會去想,隻想盡快找到可以充饑的食物。挨餓的時候,麵子、尊嚴、人格根本不會去考慮。藏傳佛教的喇嘛為了修煉意誌品質,會去乞討,去換餓。但是,遺憾的是,我們這一代人根本不會挨餓,我們有爸爸媽媽罩著,有這個社會罩著我們,有這個時代罩著我們,讓我們變得很顧麵子、很看重尊嚴、很在乎享受。如此這般,我們早已經把天真爛漫的憧憬遺忘在什麼地方了,甚至連它是否曾經在心中存在過都記不得了,以至於自己本來就不多的激情早已丟棄在備戰高考之前的歲月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