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乂清楚李峻的話沒錯,他知曉成都王想要什麼,但知曉又能如何?自己無法幫助成都王實現,也不願幫助成都王實現。
“說吧,繼續說下去。”司馬乂抬手揉了一下眉心,口中的語氣緩了許多。
李峻望了一眼李澈,並未因李澈驚懼的眼神而止言,口中的話依舊繼續。
“現在的問題是成都王想要而不得,他心急。另外一些想要入局的人也不可得,更是心急。河間王如此,東海王又何嚐不是?他們都在等待您與成都王的死拚,當你們勢弱之時,一定就會有人跳出來。”
李峻將話說得更透徹了。
事實也是如此,就算當局者迷,李峻覺得司馬乂也不會糊塗至此。
含蓄的話說了等於沒說,既然司馬乂想要,李峻就說給他聽。
司馬乂無奈地點頭道:“你說的沒錯,沒有司馬顒的慫恿,成都王不會貿然行事。沒有司馬越的隔岸觀火,成都王也不敢肆意妄為。”
司馬乂並非糊塗之人,能扳倒齊王司馬冏的人不會糊塗,能卑微地將自己裝成木偶的人又怎會糊塗呢?
“世回,既然你說鄴城那邊已經有了動作,本王也該有所應對,你有何良策?”
棋局已經下到如此,司馬乂想要變。但如何變?他自己也沒想好。
“不玩了,將棋盤讓給他們,您也做個觀棋者。”李峻將身前的茶盞推了一下,笑著將話說了出來。
“不玩了?”李峻的話讓司馬乂略有遲疑,但心裏有了幾分明白。
可是,若要此時完全放棄了權利,其後果難以想象,就連身家性命都不知能否保住。
這是一步險棋,更是將長沙王府處於毫無退路的境地。
李峻看出了司馬乂的猶豫,繼續道:“對,您不玩了。您還政於天子,還朝堂於東海王,將所有的矛盾都撇開,暫且當個看客。”
李峻將推開的茶盞握在手中,望著司馬乂。
“如此一來,您就跳出了風口,把所有的問題都留給了成都王、河間王與東海王。在他們三人的紛爭中,您會成為需要拉攏的人,離開了權利的暴風眼,就連天子也會站在您這邊。”
從風口浪尖到成為一名看客,這是權利釋放的一個過程。
在這一過程中會有很多的問題出現,李峻也不知道會有哪些問題,能做的也不過是見勢拆招。
但無論怎樣的問題,成為看客的司馬乂會暫時擺脫困境,也會讓其他的博弈者做到勢均力敵。
相互牽絆的角逐不會在短時間出現勝負之分,這會讓晉王朝的崩潰推遲一些,也能為李峻爭取到更多的有利時間。
司馬乂沉思了片刻,緊皺的眉頭有些舒緩,臉色也恢複了平靜,淡笑道:“隨後呢?隻是一個看客?”
若說司馬乂無意於權利的角逐,這是無稽之談。
真若如此,他早就回封地做個自在的王,更不會犯險去扳倒司馬冏。
看客是權宜之計,即便是看客,他應該也是在棋局之中,應該也是能左右大勢之人。
“是的,暫時就當一個看客。”
李峻坐直了身子,將目光自然地望向司馬乂。
“就目前來看,三方勢力中,您弟弟成都王的勢力最強。不僅是鄴城方麵的兵馬,就連離石的匈奴五部也在他的麾下,這股力量您要防。”
司馬乂聞言,略有舒展的眉頭緊皺了起來,遲疑地問向李峻:“你說成都王會動用胡人?那可是朝廷的大忌。”
李峻點頭道:“長沙王,恕世回說句大不敬的話,人在利欲熏心下什麼都會做出來的。據世回所知,離石五部的心也有蠢動之意。”
李峻知曉離石五部的未來走向,那是摧毀晉朝的一股力量,也是將中原百姓推向深淵的始作俑者。
“什麼?你是說離石已經不安分了?你有確切的消息嗎?”李峻的話讓司馬乂大驚,臉色再次陰鬱起來。
然而,司馬乂在大驚之餘又深感無奈,他有什麼力量與能力來遏製離石呢?
更何況,當下離石的匈奴人還屬成都王司馬穎的轄製。
李峻搖頭道:“長沙王,您隻當這是世回的臆斷。不過,正因為成都王的兵強馬壯,您就需要表明一些態度,但隻要一個態度就足夠了。”
未來的事情會沿著怎樣的軌跡發展?自己現在所做的事情會不會改變未來?或者會不會將出現的時間拖延?
對於這些,李峻都不敢確定,他隻能嚐試去做,希望能起到一些作用。
司馬乂聽著李峻的話,略有思忖道:“你是說...讓本王支持成都王為皇太弟?”
李峻神情肯定地回道:“沒錯,為江山社稷著想,您要舉賢。您與成都王是骨肉兄弟,以兄弟之情來助力成都王,這便是您要做出的姿態。”
李峻望著司馬乂緊鎖的眉頭以及眼中的陰冷,知他是極不情願,笑著解釋。
“長沙王,長安方麵利用的正是這一點,河間王與成都王之間的同盟就在於此。您有了這個態度,也就相當於插進了這份同盟中。”
司馬乂緩緩地點著頭,有所悟地說道:“借此分化他們兩個,撕開他們的同盟,繼而返身打壓司馬顒。”
“長沙王明鑒。”
李峻笑著點頭。
“若是如此,接下來的勢力紛爭會在鄴城與朝廷中展開,也就是成都王與東海王之間的較量,而您則可借助這兩方勢力壓製河間王。”
對於這一策略,司馬乂深表讚同。
但他有些不太相信司馬越的能力,遲疑地問:“你覺得東海王能抵住鄴城方麵的攻勢嗎?”
“抵不住。”
李峻搖了搖頭,隨後繼續道:“但並州會牽製離石五部,也會對鄴城有所威脅,這一點會讓成都王有所顧忌。”
並州刺史司馬騰是東海王司馬越的親兄弟,李峻能知道這點,身為司馬家族的司馬乂更是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