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上午的陽光穿過晃動的樹影,投下搖曳的金黃。福州城南,一處鏢局的院落裏,人影回旋交錯,光影帶來的些許扭曲之中,被圍在中間的一名漢子拳架森嚴,偶爾擊出,便猶如重炮般的將對手打飛出去。
並不是多大的鏢局,參與這場混戰的武者身上穿著看來也有些寒酸,大概是鏢局內一名壓陣的鏢頭帶著四名嘍囉合鬥這使拳的漢子。而在鏢局的小院周圍,還有數名武者,此刻正在圍觀戰況。
過不多時,五人便被悉數打倒。
院落裏大槐樹的樹影搖曳,蟬正熱鬧地鳴叫,那使拳的漢子環顧周圍,朗聲道:“吾乃‘鐵拳’倪破,吉州人,久聞飛雲鏢局的大名,但今日一見,倒不過爾爾……可還有誰,要上來賜教的嗎?”
院子裏觀戰的還有一些綠林人,卻並非是飛雲鏢局的內部人員,有人出麵嚷了幾句,那倪破昂首回應,但一時間,並沒有打起來,直到他即將往院外走去時,一名穿著黑披風、雙手抄在胸前衣服裏的瘦子才站了出來。
“飛雲鏢局穆鏢頭,是我好友,他今日不在而已……”
“好,你要代為出頭……”
“那倒不……”
兩人如此說話,瘦子並不想打起來,但倪破已走得近了,雙方氣機牽引,瘦子手一翻,雙刀抽出,化作夏日裏的兩抹陽光,劈斬輪舞。一時間,似乎有陽光跳躍著在鏢局的院落裏亂飛,那“鐵拳”倪破口中“啊——”的大吼,雙臂揮舞,院子裏一陣叮叮當當的響聲。
下一刻,砰的一聲,使雙刀的瘦子被打飛出去,撞到後方的牆壁上,“鐵拳”倪破的手臂衣衫盡皆撕裂,暴露出裏頭珍貴的金絲軟甲來。
“你的刀法,倒還可以。”倪破道。
“我以為你……未持兵器……”
“哈哈,今日他們輪番上陣,占你一點便宜,若有不服,它日我們公平一戰。”
“技不如人,無謂多試……”
“哼哼,倒是條漢子……”
雙方便扔下一些場麵話。
如果寧忌此時在場,必然會認得,眼下鏢局當中的不少人,都是跟隨於賀章到過銀橋坊的嘍囉。而這一刻,與這處鏢局隔了一條街的商鋪二樓,也正有幾隻眼睛,從窗戶口看完了下方打鬥的全過程。
一身公子哥打扮的蒲信圭看著比鬥的結果,麵無表情,在他的對麵,便是所謂的“文候劍”錢定中。於賀章恭恭謹謹地在一旁站著,臉色緊張而難堪。
“過去一年多,花了這麼多的銀子,讓你這次帶些可用的人來,你就帶了這麼一幫土雞瓦狗?”
“實在是……公子來得太過突然,我手下武藝最高強者,不在此地,而且……”於賀章神色為難,“而且……蒲公子也知道,徐南薑於降虎寨起事,原本……他與我關係最好……”
“我來得突然?”蒲信圭伸手拍了拍身前的桌子,“它日倘若衙差過來,豈不也是突然得很,你們怎麼辦?”
“可……公子至少該跟我說一聲,我下頭的兄弟,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有些本領,也才好表現出來……”
於賀章也是無奈,此時還是上午,蒲信圭突然出現,將他叫上樓來,隨後那“鐵拳”倪破便進了飛雲鏢局,說是以武會友,在場的幾名好手恐怕還沒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弄得頗為難堪。此時猶豫了一下,才又道:“公子,這次我過來,真有幾名好手,可眼下不在此地,公子若要考較,總該給個時間……”
“方才那使雙刀的,出手其實還能看。”一旁的錢定中為他說了一句話。
於賀章連忙點頭。
蒲信圭看了他一眼:“我也知道這樣考較不太合理,可如今的局麵,後頭的大人們要的是安全,寧可錯過了,也不想預先招呼,被人做了局……老於我知道你的本事,真有能打的?”
“是。”
“比之這‘鐵拳’倪破如何?”
“我不知倪破是公子從哪裏找來的高手,確實是厲害……”
“不是我找的。”蒲信圭擺了擺手。
“是。”於賀章心中便有了數,“我找的那兩位,任一人出手,這雙刀李琅都沒有出刀的機會。”
“……真有這樣的好手?”
“是,隻是這兩人在外頭,惡名昭著,據說在江南,與那平等王時寶豐,結過大梁子……”
“哦?時寶豐交遊廣闊,聽說脾氣不錯,能結天下英豪,這兩人結的什麼梁子……”
“應當是……奸汙了時寶豐家中的女子……”
“謔——”
“那這等高手,我也不好隨口支使他,凶得很……”
幾人在窗口嚼了一會兒舌根。蒲信圭這才打發於賀章離開,待對方從房間出去之後,蒲信圭才與錢定中蹙了蹙眉:“那女人做事,真是扯淡。”
“確實謹慎得厲害。”錢定中道。
說了這兩句,蒲信圭這才從座位上起身,拉開房門,朝茶樓二層另一間房間走去。
守在這間包廂門口的,乃是一名五十來歲的中年管事,他的身形精瘦,皮膚黝黑,乃是過去的大海賊、如今伴隨陳霜燃流落在外的管家陳鹽,照麵之後,對方將蒲信圭與錢定中放進去,房間裏的窗戶邊,便是皮膚稍稍有些黑,但樣貌卻頗為精致的神經病陳霜燃了。
“今日這趟,讓人……失望。”陳霜燃看著蒲信圭,道。
“你最近都是這樣,突然說要過來,人都不齊,怎能不失望?”
“我隻想挑點好手,而且——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