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輯心中永遠的痛 2.最好的導師(2 / 2)

剛進天津一中的時候,首堂英語課就把我聽懵了。母親來的時候,我給她說了怕英語跟不上的憂慮,誰知她竟一臉笑容地答道:“媽隻知道你是最能吃苦的孩子,媽不愛聽你說難,因為一吃苦便不難了。”

我記住了媽媽的話。我有點口吃,有人告訴我,學好英語,首先要讓舌頭聽自已的話,於是我常撿一石子含在嘴裏,然後拚命背英文。舌頭跟石子磨呀磨,有時血水順著嘴角流了下來,但我始終咬牙堅持著。

半年過去了,小石子磨圓了,我的舌頭也磨平了,英語成績進入全班前三名。我真的要感謝母親,她的話激勵我神奇地跨越了這麼大的學習障礙。

1996年,我第一次參加全國奧林匹克知識競賽天津賽區的比賽,獲得了物理一等獎和數學二等獎,將代表天津去杭州參加全國物理奧賽。

“拿一個全國一等獎送給媽媽,然後參加世界物理奧賽去。”我抑製不住內心的激動,把喜訊和願望寫信告訴了母親。結果我僅得了二等獎,我一頭倒在床上,不吃不喝,盡管這已是天津市參賽者中的最好成績,可要報答含辛茹苦的母親,實在不夠啊。回到學校,老師們幫我分析失敗的原因——我總想數理化全麵發展,主攻項目太多而分散了精力。如果我現在專攻數學,一定能上。

1997年1月,我終於在全國數學奧賽中,以滿分的成績獲得第一名,順利進入國家集訓隊,並在十次測驗中奪魁。按規定,我赴阿根廷參加比賽的費用須自理。交完報名費,我把必備的書籍和母親做的黃豆辣醬包好,準備工作就結束了。班主任和數學老師看我依然穿著別人接濟的顏色、大小不協調的衣服,便打開我的藏衣櫃,指著袖子接了兩次、下擺接了三寸長的棉衣和那些補丁拽補丁的汗衫、背心說:“金鵬,這就是你全部的衣服啊?”我不知所措,忙說:“老師,我不怕丟人。母親總告訴我‘腹有詩書氣自華’,我穿著它們就是去美國見克林頓也不怕。”

7月27日,奧賽正式開始。我們從早上8點30分到下午2點,整整答了5個半小時的題。第二天公布成績,首先公布的是銅牌,我不希望聽到自己的名字;接著公布銀牌,最後,公布金牌,一個,兩個,第三個是我。我喜極而泣,心中默默喊道:

“媽媽,你的兒子成功了!”

我和另一位同學在第38屆國際奧林匹克數學競賽中分獲金銀牌的消息,當晚便被中央人民廣播電台和中央電視台播出了。8月1日,當我們載譽歸來時,中國科協會中國數學分會為我們舉行了隆重的歡迎儀式。此時,我想回家,我想盡早見到媽媽,我要親手把光燦燦的金牌掛在她的脖子上……那天晚上10點多,我終於摸黑回到了朝思暮想的家。開門的是父親,可一把將我緊緊摟進懷裏的,依然是我慈祥的母親。朗朗的星空下,母親把我摟得那樣緊……我把金牌掏出來掛在她脖子上,暢快地哭了。

8月12日,天津一中大禮堂裏座無虛席,母親和市教育局的領導及著名的數學教授們一起坐上了主席台。那天,我說了這樣一席話一我要用整個生命感激一個人,那就是哺育我成人的母親。她是一個普通的農婦,可她教給我的做人的道理卻可以激勵我一生。

高一那年,我想買一本《漢英大詞典》學英語。媽媽兜裏沒錢,卻仍然答應想辦法。早飯後,媽媽借來一輛架子車,裝了一車白菜和我一起拖到40裏外的縣城去賣。到縣城時已快晌午了,我早上和媽媽隻吃了兩碗紅薯玉米稀飯,此時肚子餓得直叫,真恨不得立刻有買主把菜拉走,可媽媽還是耐心地討價還價,最後終於以一角錢一斤成交。210斤白菜應換來21元,可買主隻給了20元。有了錢我想先吃飯,可媽媽說還是先買書吧,這是今天的正事。

我們到書店一問書價,要18元2角5分,買完書隻剩下1元7角5分。可媽媽隻給了我7角5分零錢去買了兩個燒餅,說剩餘的1元錢要攢著給我上學花。雖然吃了兩個燒餅,可等我們娘倆快走完40多裏的回家路時,我已經餓得頭暈眼花了。這時才想起,我居然忘了分一個燒餅給母親,她餓了一天,為我拉了80裏路的車。我後悔得真想打自己耳光,可母親卻說:“媽沒多少文化,可媽記得小時候老師念過高爾基的一句話——貧困是一所最好的大學哩,你要是能在這個學堂裏過了關,那咱天津、北京的大學就由您考哩。”媽媽說這話的時候不看我,看著那條土路遠處,好像它真的可以通向天津,通向北京一樣。我聽著聽著就覺得肚子不餓了,腿也不酸了……如果說,貧困是一所最好的大學,那我就要說,我的媽媽,她是我一生中最好的導師!

台下,不知有多少雙眼睛濕潤了,我轉過身,朝我雙鬢已花白的母親,深深地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