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
本書的寫作已經有些年頭了。
大約是十多年前吧,《當代》編審劉茵女士約我寫一部關於敦煌的報告文學。我很慚愧。身為甘肅人,居然沒有去過敦煌,更沒有想到過要寫敦煌。真是身在寶山不識寶啊!
1994年夏天,我抱著試一試的心情踏上了敦煌之旅。應該說,這是一場心靈的洗禮。到達高窟之後,我沒有急於去參觀那些密如蜂房的洞窟,而是順著一條彎彎曲曲的山路,來到埋葬幾代敦煌學者的墳地。我永遠忘不了那個夜晚。天是那樣的藍,月是那樣的明,燦爛輝煌的銀河整個兒地扣在了沙梁上。我無言地站在這些孤魂的身邊,想起遍布中閏大小城鎮的酒吧舞廳燈紅酒綠狂舞的情景,一股悲涼一股崇敬一種感悟一種向往油然而生。我把目光轉向莫高窟北麵的石崖上。那是創造了千古不滅的敦煌藝術的畫工作棲身的小窟。數百個畫工洞像一雙雙黑黝黝的眼睛,正在深情地注視著我。我知道.那是千年畫工跳動的靈魂。這時,懸掛在莫高窟9層樓上的18隻巨大的鐵馬風鈴突然響了起來。陣陣風鈴聲中,我分明看到了前麵沙路上一行行清晰的足跡。那是於右任和張大千的腳印。是常書鴻和董希文的腳印,是平山鬱夫和井上靖的腳印。我仿佛還朦朧地看到了吳作人、葉淺予、謝稚柳、劉開渠、吳冠中、梁思成、潘絜茲、黎雄才、王朝聞、袁運生他們留下的腳印……這裏,就在我腳下的這片小小的綠洲上,有著我們民族的魂。
就在這一瞬之間,我忽然下定了決心,要為敦煌的千年孤魂寫一本書,為那些依然堅守在大漠絕塞中的學者和藝術家們唱一首也許並不響亮的讚歌。我把這個想法告訴了劉茵。她高興地說:“太好了。以寫人為主,以人帶史並寫出敦煌藝術的價值和世界影響,那就肯定是一本好書。”這樣我就留在敦煌了。在1994年那個炎熱無比的夏季裏,在莫髙山的石窟裏蟄伏了一個多月。先是收集資料,到處訪問,然後便是伏案寫作,念念有詞,不知外麵的世界真精彩。我千遍萬遍地詛咒自己的笨拙。這樣一本薄薄的小書,從采訪到寫成,竟然花了整整兩年的功夫。而我所知道的一些才高八鬥的青年作家,洋洋數十萬言的煌煌大作,隻須一兩個月的時間就可以出手了。商品時代,老牛拉破車的寫作方法活該隻有挨餓的份兒。然而我並不後悔。當這本書即將麵世的時候,我感到十分欣慰。我畢竟為中華民族的藝術瑰寶,為壯懷激烈的幾代敦煌學者獻上廣自己的一份敬意和愛心。
作品發表後,獲得了意想不到的好評,立即被翻譯為多種文字,介紹到海外,並獲得首屆魯迅文學獎、首屆徐遲報告文學獎、《當代》優秀作品芡等多項獎勵。其中一節還選人高中語文課本。
長江文藝出版社向以推動我國報告文學的發展繁榮而聞名於世,值此敦煌熱持續升溫之時又再版此書,更是慧眼獨具。
這次重版,除了對個別字句作了一些調整,對一些錯漏之處作了訂正之外,基本保持了初版的麵貌。世事紛繁複雜,書屮提到的一些人和事町能發生了一些變化,因來不及采訪補充,隻好依襲舊貌,雖然讀者看了不免有“隔閡”之感,但於作品整體麵貌無礙。書名也遵照出版社的意思改為《敦煌大夢》。舊版序言在此照錄。
無論是對於博大精深浩瀚無比的敦煌藝術來說,還是對於感人肺腑氣貫長虹的敦煌人而言,這本書都是一炷雖短小卻十分虔誠的心香!方興未艾的敦煌熱正在西部深處的沙漠綠洲上演進著,每年萬人的參拜大軍留下了多少滾燙的腳印!如果您尚未去過敦煌而又對那個神秘佛國充滿了向往,那就不妨先翻翻這部被外國人稱為“敦煌之魂”的著作。在您為它拋灑熱淚的同時,您或許也就了解了敦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