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秋麗跳起來,生氣地說:“什麼藝術家,給人家墊腳底兒的。為了這麼個破片子,我跑啊,奔呐,找關係,請吃飯,好容易榜上有名了,誰知道,又竄出個姓楊的娘們兒。她要沒和你那個作家朋友睡過覺,我算白活了。你那個朋友算什麼朋友,如今倒戈啦,整天給姓楊的吹喇叭。這臭娘們兒也不知道又跑了什麼門子,電影廠通知我,她要和我聯合導演。聯合?她見過電影是什麼沒有?幻燈她也沒瞧過。我不幹!”
“那好,你不幹正好讓楊淑芳獨挑大梁。反正有那個倒黴的謝老當藝術顧問,她無非是個傀儡。”
章秋麗愣愣地望著他,吃驚地問:“你怎麼知道她叫楊淑芳?你認識她?你和她什麼關係?嗯?你說呀!”
安適之故意不說,拉著長聲問:“親愛的,給我來杯咖啡如何?”
“咖啡?連白開水也沒有,上楊淑芳那兒喝去。喝完了留在那兒。哼,我早看出來了,你根本不是好人。”
“所以才和你結成生死冤家。”安適之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章秋麗身邊,攬住她的腰。
“別碰我。”
“放心吧!合拍影片是為了搞文化交流。誰也不能見便宜就鑽空子。那個楊淑芳哪兒那麼容易鑽進來。”
章秋麗抬起臉,兩隻美麗的眼睛凝望著他,說:“那你早不告訴我?讓我提溜著心?!你真壞!”章秋麗捏起拳頭,敲打丈夫的胸脯。
安適之擁抱著她,走到沙發旁,坐下。章秋麗坐在他腿上,問道:“你怎麼知道這事兒的?”
“你又怎麼能到省裏的廠子去拍電影的?”安適之問她,“沒有我的關係,你能去?那裏邊有我的‘鐵哥們兒’。我從日本一回來,就告訴我了,讓我趕快想轍。”
“哎呀,你真是我忠心耿耿的傻丈夫。”章秋麗倒在他懷裏,給了他一個極其熱烈和深情的吻。
“不過,楊淑芳也非等閑之輩。我的意見是折衷,讓她當副導演。總不能不給人家一點兒湯喝。不然,就要和她一世為仇。她,不足懼,怕的是她後麵的人。和她什麼關係,可以任你想象。不必為此再樹一個敵人。得罪一個人,就是給自己豎一麵牆啊!”
“那,我心裏窩囊。”
“你不窩囊了,她就窩囊。這女人撒起野來,也夠你一戧。寬容點兒吧。”
“哼,”章秋麗推開他的手,說:“犧牲老婆的利益,換取自己的前程,自私!”
“對,自私!”安適之站起來,拉著她的手,說:“洗洗睡覺吧!”
“不喝咖啡了?”
“你高興了,比喝什麼都強。”
在床上,他們議論開白天明的婚事。章秋麗覺得吳珍怪可憐的,又覺著她傻。幹嘛呢,幾十年死守著白天明這麼個大蠟扡兒?好容易到了美國,又有錢,還不在那兒自由自在地生活,還那麼老尼姑似地潔身自好,真是不可思議。不過,她一定並不象你們想象的那樣,聖女般的貞潔。在那邊兒,還不是喜歡和誰同居就同居?自由得很,誰也不幹涉。這是正常現象,概莫能免,更何況吳珍這麼個天仙?她真有那麼漂亮?
安適之看著她說:“你大概挺欣賞這種腐朽的性濫愛。告訴你,我可不許你享受這種自由。你到了香港,給我小心點兒。”
章秋麗倒在他身上笑著說:“你這是以攻為守。誰知道你在日本都幹了些什麼。”
她翻過身來趴在床上,又問他:“你幹嘛那麼積極給他們辦結婚證書?你真是那麼悲天憫人嗎?”
當然!我安適之什麼時候不是關心他人比關心自己為重?不過,這件事也費了一番口舌呢。韓老起初對目前的一些年輕人,拚命要和外國人、華旅港客結婚,極為不滿,說是人心不古,風氣太壞!無非貪圖些錢財,就連自尊心和人格都不要了,沒有一點兒民族的正氣。及至聽到白天明和吳珍的情況,這老前輩也沉思起來,覺得假如真是這樣,那倒是挺讓人敬重的。不過,下不為例,這種事由上麵說,總給人一點兒壓下麵的味道。他打了個電話,讓我足足跑了一下午。
“哎哎,明天,你得去找找韓夫人,把我帶來的那塊多功能的電子表給她,說是送給她的大女兒的,那位千金要結婚了。”安適之伸出胳膊摟住章秋麗,囑咐她,“別那麼正兒八經地去送,隨便點,再對一些人拚命往你們攝製組鑽,要去香港買貨,表示點小小的義憤。別過火兒。”
“是,教師爺。”秋麗偎在他懷裏,說,“天明這事,你辦一件可以,以後別老為別人的事麻煩韓老。神仙求多了,就不靈了。”
安適之側過身來,撥拉一下她的臉。你呀,太笨了。這麼實心眼兒,我可不放心讓你一個人出去。這怎麼是別人的事呢?白天明,何許人也?林老頭兒新收的心腹,是又一個鄭柏年嘛,我雖然已被內定為新華醫院的院長,但是,白天明也是個強有力的競爭者,不能不防他一手。他和吳珍結婚,就是背上了政治包袱,無論吳珍活著還是死了,就這麼一次結婚,就等於堵上了天明上升的樓梯。那跑道上就剩下鄙人自己了。吳珍要是死了,也好嘛,可以想法子讓白天明到別的單位或外地去兩年,省得他睹物思人。麵對亡人的遺物,會使他更難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