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韓老說,“我問過了。你的上級機關對你印象很好。原來想……沒想到你倒極力推薦鄭柏年。就是要這樣嘛。我們共產黨人就是要能夠識才、讓才、培養人才。你這個態度我讚成。”
安適之笑著說:“我隻是實事求是罷了。黨教育了多年,大概我隻學會了有點自知之明。我這個人有點偏激,做領導工作不合適,搞搞具體工作嘛,還勉為其難。”
“人就應該這樣子。你肯於讓賢、舉賢,我根喜歡。”韓老說,“鄭柏年同誌的困難一定要好好解決,要用盡全力把他治好,使他能多為黨工作幾年。這樣的同誌,是黨和人民的財富啊!”
韓老寫了個條子,讓安適之去找主管人事的一位領導同誌,然後又讓他拿自己的一封信到公安局去,好批準曉晨的戶口轉入北京。他又吩咐夫人把兒子買來的幾小盒西洋參分一半給柏年,讓他好好滋補些元氣。
安適之非常感動,含著熱淚,替柏年再三道謝。
韓老不說話,心情有些沉重,坐在沙發上望著落地燈的柔光出神。好久,他才歎了口氣說:“多好的同誌啊。我們自己培養了一代有真才實學,又艱苦樸素、愛國愛黨的知識分子。可我們老是不重視人家,不信任人家。”他有些生氣,說,“這是自己人不信自己人嘛,輕視知識分子之風必須徹底扭轉。這個鄭柏年的事跡,一定要好好地總結一下,讓大家看看,我們有多麼好的知識分子。這是我們自己培養的,值得驕傲!”
安適之說:“老一輩這樣關懷我們,我們一定要好好地為黨工作。”接著,他又順帶提起,他與鄭柏年、白天明合作的《現代中西醫結合醫院的組織與管理》,已經寫出了大綱,柏年卻病倒了,真是工作上的損失。
韓老非常關注這項工作,認為是對醫院實行科學管理的有益的探索,指示他趕快搞出來,不要讓柏年同誌的心血和願望落空。“多好的同誌啊!”他感歎著。
安適之表示一定把韓老的關切帶回去,爭取盡快取得成果。
臨別的時候,韓老順便問了問章秋麗的情況,說青島的群眾很有意見哩,說是一些演員,打著名藝術家的招牌,在那兒搞演出,票價很貴,而節目又很糟,這是要不得的。人民的演員怎麼能欺騙人民呢,怎麼能演些烏七八糟的東西呢?文藝總還是要為社會主義服務,為人民服務嘛,秋麗參加了沒有?沒參加就好,要是參加了,把分得的錢退出來,好好認識一下這個問題。你們常到這兒來,就要更加嚴格地要求你們。
安適之說,秋麗被朋友們拖去,她本來是度婚假的,又不好意思回絕,隻去報了兩次幕。不知收了錢沒有。回去一定轉達韓老的教導,好好認識這個問題。
韓老說,什麼教導不教導的,隻是一個老黨員按照黨的原則辦事就是了。
安適之再三感謝了韓老的關懷,走出門庭。在送他出門的時候,夫人順便悄悄問了一下安適之,有沒有法國的一種藥,是治前列腺腫大,排尿困難的。她在香港報紙的廣告上看到的。韓老有這個病,可總是不願去治,怕耽誤了工作。安適之表示,一定把這藥搞來,韓老真應該好好地為黨為國珍惜自己的身體。
他回到家,立即把秋麗從床上拖起來,逼著她按照自己的口授寫了一封信:
《××日報》編揖同誌:
我前些天在青島市度婚假,適逢幾個文藝界的同誌邀約在青演出,情義難卻,雖推辭再三,還是為演出做了兩次報幕。歸來三思,覺得不妥。人民演員為人民,應當以嚴肅的創造回報人民的哺育。報幕之勞,微乎其微,所得報酬卻豐厚之至。良夜捫心,不禁汗顏。今將所得報酬,全部奉上,請轉送中國少年兒童基金會。款少意濃,萬望收納。
下麵是簽名,年月日。
章秋麗寫完,安適之看了一遍,勾掉了一個“婚”字,又讓章秋麗再工工整整地抄一遍。
章秋麗打個嗬欠,說:“困死了,你這個催命鬼。就這樣兒,不抄了。幾十塊錢的事,大夥兒都拿了,有什麼了不起!”
“頭發長,見識短。沒有這封信,你跟那幾個錢串子一塊兒挨批,弄不好還得受處分。有了這封信,變被動為主動,還得表揚你。笨丫頭。”
“那明天抄不行嗎?這麼晚了,抄完了也寄不出去。我就想睡覺。”章秋麗扭動著婀娜的身姿,象個小孩子似地撒著嬌說。
“好好,我的女王。”安適之摟住她,在她臉上,脖子上蹭著嘴唇。
“快去洗澡,我在床上等你。”章秋麗回了他一個吻。
等兩人在床上擁抱著,秋麗說:“傻子,這就對了。”
“什麼?”
“咱倆合在一塊兒,去防備別人,算計那些要算計咱們的人。可別彼此算計,老是疑心生暗鬼的。”
“哎呀,寶貝兒,你可懂了。咱們早該這樣兒。”安適之說著,關上了床頭的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