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18.月亮敘事曲
對於我們短促的生命而言，似乎夜
晚的星空是莊嚴、永恒、寧靜的象征。
事實上它是罕見事件發生的場所，是逐
漸開始向我們顯現的、創世的偉大戲劇
的舞台。
——帕斯古阿·約爾坦
親愛的朋友，讓我們相約：隻要生命還在，意識還算清
晰，我們要仰望星空。所有的借口都不必提及，即便你遠離曠
野，生活在白晝喧囂的都市中，你說現代生活的節奏太緊張。
可是我怎麼能相信你連望一眼星空的時間都沒有呢？
人們把太多的時間和目光專注於利欲了。
是的，對於大都市來說，星空正在退隱之中。它甚至給人
零亂的感覺，以水泥和鋼筋為建材主體的世界，日益高大、日
益凸顯時，大地及大地之上的星空便無奈地破碎了。惟其如
此，仰望星空便愈來愈成為人類中至少一部分人的使命，他們
將要向這個世界的未來的主人和歲月報告：你們繼承的不僅是
一個破碎的地球，而且是一片破碎的星空。
當我們的目光於星空中碰撞，在月亮上相遇，即便今天，困惑依然古老而又年輕：月亮為什麼要追隨地球？月亮可以不
追隨地球嗎？如果沒有月亮，地球會不會更形孤影獨並且焦躁
不安？
地球使我們腳踏實地。
月亮的啟示則是：我們在天上，在天宇浩渺之中的一個小
小的宇宙島上。人類的原始思維無疑是從腳下開始的，不外乎
衣食住行，但最初的靈智與想象卻是在頭頂發生的，伴隨著驚
愕和神秘，看日月星辰、天象錯列，聽雲奔雨走、電閃雷鳴，
那是撒播思想的種子的時刻，心有所動便是收獲。這收獲是有
也是無，有情有致，無形無狀。
月亮到底給了我們什麼呢？
作為感覺和體驗的對象，在漫長曆史時
期中，人類對地、月關係還一片朦朧之際，
月亮和所有的星辰均作為神秘之物存在著。
生靈萬物，尤其是人類在白晝的勞碌之後由
月亮得到的恬靜而圓滿的精神安慰，溫馨地
洋溢在家園內外，其中的崇高、慈愛與溫順
則已成了人類天性的永遠美好的追求。
還記得嗎？朋友，我們兒時鄉野中的那
一間茅草屋，那一扇門窗、那一片屋頂上的
明瓦。我們的已經不在人間的老祖母、老母
親一邊在月光下搖動紡車，一邊隨時用目光
摘下一行月亮的神話或詩句，念給她的兒孫
聽。天啟的神通出現了，少不更事的我們聽
得津津有味，從此銘刻在心中。
叔本華說得好：“一看見月亮，意誌和永恒的困苦便從意
識中消失，它使意識保持純認識的功能。”
我們很難說，星空、月亮本身便是詩化的，還是被詩化
的，那是人類文化中曾經輝煌一時的詩歌與神話的一處最廣
漠、最遙遠、最神秘的發祥地。待到丈量星空的時代開始，這
是發現而不是創造，撕碎了神秘的麵紗，顯示著人和技術的智
慧與力量，並且不斷地深入冥暗幽深的太空。從此，日益增長
的無知向著日益增長的知識展開。誠如德國人希爾德斯海默所
言：“我們愈是深入探索事物的根源，便愈能更好地認識它的
情況，但卻愈來愈遠離它的本質。”
總而言之，星空和月亮已經明明白白地成了人類意誌的對
象了。“我們的權力已經能使一切達到自我毀滅的程度。”（魏茨澤克《自
然史》）
月亮不再寧靜。
1972年12月14日，美國“阿波羅17號”宇宙飛船指令
長尤金·塞爾南與他的同伴哈裏森·施密特，在月球表麵逗留
22個小時，進入登月艙準備返航地球之前，是這樣向月球告
別的：“我現在站在月球的表麵上，邁出在月球
表麵的最後一步，我會再來，但願就在今後
不久。我相信，曆史將會作出證明：我們今
天提出的挑戰，將成為人類明天的目標。”
1969年7月21日格林威治時間2時56分，“阿波羅11
號”的宇航員阿姆斯特朗的腳——這也是人類第一次——踏上
了月球。他說：“對於一個人來說，這是小小的一步，對整個
人類而言，卻是巨大的飛躍。”阿姆斯特朗緩緩地移步，顯然
他並不確切地知道應該怎樣在月亮表麵走路，或者說阿姆斯特朗想盡力把他此時此刻的腳步，踏得穩重而深沉一些。他從登
月艙下的陰影踏入白色陽光照耀下的地方，地球和月球上都靜
極，至少有5億人在收看電視轉播的實況，更多的人在收音機
旁屏息以聽，阿姆斯特朗終於打破了寂靜，他開始描述他所見
到的月球表麵的景象：“有許多非常精美的像粉末一樣的沙粒，
我能用鞋尖輕輕地踢起它們，我能看見我的鞋印留在沙粒上，
行走沒有困難。”這時候，另一位美國宇航員阿爾德林出現在
登月艙的舷梯上，小心翼翼地往下爬。隨後，兩人忙於安放儀
器，這些儀器將永久留在月球上。他們收集了30公斤月球岩
石和土壤，準備帶回地球。他們的步子很快，因為月球的引力
僅是地球的1／6。他們在月球上停留了21小時30分鍾，這也
是人類最初踏訪月球的21小時30分鍾。
報章上還有消息說，哈勃·威爾遜，即阿姆斯特朗的登月
宣言雖隻是短短的幾句話，卻另有重大隱情，他走下舷梯後說
的並非僅僅前文已寫到的“小小一步”那兩句話，而是：
“我，哈勃·威爾遜，以全人類的名義
宣布：月球不屬於哪一個國家，而是全人類
的共同財富。”稍稍停頓後，他又接著說了
一句意味深長的話：“我們為和平而來。”
此時，衛星轉播中斷。
因為原來擬定的講話稿的全文是：
“我。哈勃·威爾遜鄭重宣布：美利堅
合眾國擁有對月球的領土主權！”
如果報章上的消息是真實的，那麼是什麼景象、什麼力量
促使美國宇航員擅自更改了登月宣言？
從1969年7月21日“阿波羅11號”抵達，到1972年
“阿波羅17號”離開，曾經降落過6次宇宙飛船，留下了12
名宇航員足跡的月球，又恢複了曾經長達45億年的沉寂。但
這樣的沉寂不再會是久遠的了，因為有人類的意誌和目標在。
時隔25年，1998年1月6日，美國“月球勘探者號”升空，
它的使命主要是探測月球表麵以下是否有水，並且測繪月球地
貌，更詳盡地研究月亮的地質構造。簡言之，“月球勘探者號”
的使命之重大，不亞於阿波羅登月飛行，它的發現水源，是為
了未來生活在月球上的人的生命需要；它要探測的月球10種
主要礦產元素，是為了確立其資源儲藏；繪製赤道以外月球
4／5表麵的地貌圖，則是為將來選擇定居點作準備。
至此，月球作為人類星際航行、宇宙開發第一站的設想，
在美國、歐洲、日本和俄國人的藍圖上，已經是確定無疑的
了。
這是人類實現夢想的時刻，也是月球在
廣宇之中、於地球之後率先進入噩夢的時
刻。
1998年3月5日，美國宇航局研究了“月球勘探者號”經
過7個星期的掃描、中子譜發回的數據之後宣稱：月亮上有
水！“月球勘探者號”首席分析家艾倫·賓德博士欣喜若狂：
“我們找到了水！”這一發現證實在過去幾十億年間，彗星和冰
隕石在襲擊月球時，把冰留到了月球上，初步推斷月球上水的
總儲量在1100萬噸～3.3億噸之間。
即使月球上水的儲量不是很多，仍可保證千百人在月球表
麵生活100年。這是一個人類夢寐以求的好消息！
月亮上水的發現，其意義是如此重大。因為水的原因不得
不忘而卻步的人類，又爭相水中攬月了。更何況不僅是水，還
有月球表麵的氦—3，以及遠遠不明白的月球礦藏。僅以氦—3
論，若全部開采，可供地球世界幾百年乃至上千年的能源需
求。
月亮已不再神秘，這神秘的麵紗已由人
類撕成粉碎，人們毫不在乎月亮形象所給人
的感覺與體驗的崇高、美妙，而是要把它踩
在腳下，當作第二個地球實行全麵的開發。
月亮很快將被另一個名字取代：月球開
發區。
月亮所麵臨的21世紀是殘酷的世紀：那是瓜分月亮的世紀。
美國是捷足先登者。
俄羅斯盡管為經濟低迷所困擾，但也已製訂了開采月球氦—3的計劃，這種在地球上極為貧乏的核燃料隻需幾十噸就可
滿足全球一年的能源需要，比在地球上開發石油和天然氣的成
本還要低。俄羅斯準備在2010年以後建立月球基地，研究采
礦工藝。
迄今為止，地球上最具規模的月球城模型在日本。日本
人將在2010年建立月球上的高揚太陽旗的永久性空間站，並派
人駐紮作開發研究。日本清水建築公司擬建築的月亮太空旅
館，是為奪取月球旅遊的先機之著。
美、俄、日及歐洲共15國斥資400億美元，建太空城。
這是太空競賽中的另一麵：既競爭又合作，但無論如何這是在
可以競爭者之間的競爭與合作，和看客無關。
建成後的太空城長108米、寬88米，重470噸，與一個
足球場大小差不多。站上設有6個實驗艙，可容
納7人長期在太空城工作。
希爾頓國際飯店集團準備在月球上建造第一家五星級飯
店：“月球希爾頓飯店”。它將擁有5000個房間。
“月球希爾頓飯店”的主體建設將高達325米。設有多
家餐廳、一個醫療中心、一座教堂、一所學校。飲用水從月球
冰中取得，這些水同時還將被用於製造觀賞、遊覽的人工月亮
海。
上述種種，人類當然可以說，這是科學的勝利，但其實質
卻更是人類世界的恐慌。地球的各種資源已所剩不多了.
地球環境也已經傷痕累累了。地球人麵臨著從空氣到水與土地
及糧食的黯淡前景，這是何種意義上的令人痛心
啊！
關於月亮，我們還能說些什麼呢？今天的世界上，對於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