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始(1 / 2)

離京城八百多裏有個山窩窩,山窩窩裏有個小村莊,小村莊外頭有條溪水,溪水邊蹲著個小姑娘。

小姑娘有個俗氣的名字,叫春丫,因為春丫她爹說賤名好養活。哦,更多的可能是因為春丫是個丫頭所以她爹不太上心罷了。像春丫她大哥的名字就是他爹拎了兩壺酒一隻燒雞去村頭的張秀才家求著人家起的名,叫昌鴻。

春丫不知道昌鴻是個什麼意思,但總要比春丫好聽就是了。

初冬的溪水泛著涼,水裏還漂著些冰碴,春丫飛快地把水裏的衣裳撈出來擰了個半幹扔到簍子裏,沾了水珠的手在襖子的前襟上蹭了蹭,留下兩道不大漂亮的水漬。

春丫把簍子背到背上,沿著有些崎嶇的山路往家走。春丫她爹不叫她在院子裏打井水洗衣裳,說是瞧見她就鬧眼睛。其實那井水也是涼的,可至少洗完衣裳能進屋子裏烤烤火呀。

溪水離春丫家有點遠,走到半路的時候碰見了張秀才家的嬸子,張嬸子瞧見春丫忙朝她招了招手。

春丫看了看天色,好像離她家開夥還有段時間,就往張嬸子那邊去了,甜甜的叫了句“張嬸子”。

“哎,春丫頭又去洗衣裳啊,可真是勤快呦。咋沒在院子裏頭洗呢,那溪水多涼呐,沒得把小姑娘家的身子骨凍壞了。這路這麼遠,咋沒見你二哥來接你啊?你們兄妹倆成天黏黏糊糊的,咋,你二哥娶了媳婦就不要妹子啦?最近咋沒見你娘出來呢?哎喲,得有快半個月沒見你娘了......”張嬸子拽著春丫的手喋喋不休,小姑娘被她攥得骨頭疼,想掙紮又掙不開。

春丫暗地裏翻了個白眼,張秀才平日裏說話都文鄒鄒的,怎麼張家嬸子就這麼能八卦呢。哦,還有他家那個傻兒子,聽說張秀才日日在家裏教他識字,可是那傻子就知道嘿嘿笑,邊笑邊流口水,大哥家的蒙哥兒才三歲怕是都要比那傻子強,咋不見張嬸子在外頭說她兒子呢。哦,也對,前幾日還聽李家的嬸嬸說張嬸子是個不下蛋的母雞,那傻子怕都是在外麵抱回來的,後頭的春丫還想再聽,她二嫂就捂著她的耳朵不叫她在蹲牆角了。

“五丫頭,這都什麼時辰了,怎麼還在外麵耍!”

春丫被清亮的女聲喊得回了神,一轉頭就看見一個衣著樸素的小婦人站在路口,眼睛一亮,趁著張嬸子愣神的功夫掙開了手,往那路口跑去。

“二嫂,你咋來啦?”春丫邊跑還不忘邊回頭喊道,“張嬸子,我二嫂來接我了,您要是想嘮嗑,就去找李嬸子吧,我瞧見她閑著呢!”

秦氏笑著接過春丫背後的簍子,“別人家的丫頭都文文靜靜的,怎麼就你這麼皮,嘴上也不饒人。也沒見三丫頭像你這麼皮實。”

“三姐要學人家做什麼,那個啥,大秀,秀,呃,那叫啥來著?”春丫有些尷尬的用手指摳了摳臉,朝著秦氏嘿嘿一笑。

“是大家閨秀。”秦氏拽過春丫的手放進手心搓了搓,皺眉問道:“手怎麼這樣涼?下回莫要再去溪水那邊了,姑娘家受了寒傷了底子可是難養回來。回去二嫂給你煮薑湯喝,多給你放些紅糖,可不許再倒了!”

春丫脆聲應了下來 。手被秦氏攥著暖暖的,小姑娘滿足的眼睛都眯了起來。二哥果真有眼光,二嫂說話都細聲細氣的,不愧是舉人老爺家的閨女,不像張嬸子,也不像大嫂,不用扯著嗓門說話都能傳出三條街去。

進了家門就瞧見林家三丫頭坐在院子裏頭嗑瓜子。一看見春丫進門,她三姐就撇了撇嘴,把瓜子皮全丟到地上,拍了拍手上的碎屑,抬腳把馬紮踢到一邊,朝著春丫揚了揚下巴,示意春丫把地掃了。

春丫她三姐也是個丫頭,可在家裏地位可和春丫不一樣。春丫對著外人是嘴皮子不饒人,對著她爹就是個鋸嘴葫蘆。她三姐燕妮就不一樣了,一見著她爹嘴巴就跟摸了蜜似的,成天把老林頭哄得樂嗬的,老林頭樂嗬了,是頭繩也給買,農活也不用幹,燕妮一個農家姑娘硬生生被養出了一身嬌氣。前些日子老林頭帶著燕妮去城裏趕集,也不知瞧見了什麼,回來便開始做事扭扭捏捏,連喝個水都要拿小瓷杯喝,還得拿手擋著嘴巴。

她也不想想,誰家閨秀能在院裏頭坐馬紮上嗑瓜子啊!

“三姐自己掃吧,我這衣裳還沒晾呢。”春丫拎著簍子往籬笆那邊的架子走。春丫年紀小,力氣也小,夾了棉的襖子根本就擰不動,頂天也就擰著半幹,還滴著水呢。若不是秦氏來接她,讓她自個回來怕是也有的受的。

燕妮一跺腳,“嘿你個小蹄子,我還支使不動你了是吧!叫你掃你就掃,能耽誤多少時間!那晾衣裳還不就是一會的事,咋到你那就這麼墨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