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言輕眼睛定在半空中的畫卷上,轉了兩下脖子,覺得這個高度實在是不科學,說話的同時嘴裏又剛剛被塞進去一顆瓜子,於是整體形象跟之前在公園裏見過的退休老大爺一樣,尤其是她接下來要說的話本質上其實跟心靈雞湯屬於同一性質。
她說“你自己開心最重要”。
葉潽偏過頭盯著她看了幾秒,看見後者說完這句話後毫無知覺的又抓了一把瓜子放在手心嗑,嗑到一半兒又像是不小心被磕到了牙齦上的軟肉,於是捂著半邊臉“哎呦”一聲,眼睛眉毛全都擠在了一起。
大約是嗑的狠了,許言輕捂著半邊腮幫子呲了半天牙,擰著眉一臉吃了大虧的表情。
葉潽看見她嘀嘀咕咕的不知道抱怨了句什麼,下嘴唇撅的老高,手上動作卻絲毫不含糊,飛快的剝了兩顆瓜子仁兒出來,然後抬手扔進了嘴裏。
葉潽又看了一會兒,悄悄收回了視線。
子泱先前不知道被沈鉞拽著去幹什麼了,這會兒風塵仆仆的從外麵回來,瞧見葉潽和許言輕竟然一派輕鬆的坐在那兒一邊嗑瓜子一邊看戲,頓覺人生不公,恨不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好不容易忍住了,強行湊到許言輕跟前要她給自己剝瓜子吃。
許言輕把他當沈鉞的親兒子,見他湊到自己跟前撒嬌,不由自主地腦補了沈鉞在自己跟前撒嬌的樣子,然後打了個寒顫,快快樂樂的應了這個活兒。
子泱心理平衡了,把已經到嘴邊的沈鉞的壞話又給吞了回去,哼哼唧唧的嘟囔說算許言輕還有點良心。
許言輕哭笑不得,拿指尖點他的腦門,把人戳的身子往後仰了一半兒,又向前彈回來,跟個彈簧似的。
許言輕忍不住笑了。
畫卷裏已經演到了閻道年邀請“葉潽”去城裏逛廟會,許言輕站著說話不腰疼,還有心情對著畫卷中的兩個人指手畫腳,說當時人在畫中不知道,現在一看,閻道年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
她通過結尾倒推過程,因而現在再看閻道年,怎麼看怎麼覺得他不懷好意。
葉潽從頭到尾都沒有說話。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身邊多了一個人的緣故,葉潽頭一次無法把畫卷中的角色當成兩個陌生的人來看,因而隻看了兩眼就難以接受似的挪開了眼,然後抓起桌上自己剩下的那小堆瓜子走了。
又像是為了證明自己根本不在乎,臨走前又刻意假笑著衝剩下那一大一小兩人晃了晃自己手裏的茶壺,裝出一副不懷好意的表情道:“要嚐嚐嗎?”
許言輕和子泱不約而同的想起了被沈鉞支配的恐懼,彼此對視一眼,惜命的搖了搖頭。
葉潽便挑了下眉,佯裝可惜,長長的歎了口氣後道:“那我就帶走了。”
她演戲演得得心應手,差點連自己都騙過去了,然而轉身之際聽著畫卷中傳出的閻道年的聲音,腳下還是忍不住趔趄了一下。
閻道年說:“喏,剝好了。”
他遞了兩瓣橘子過去,在葉潽微微詫異的眼神中低聲笑出了聲。
葉潽其實挺喜歡吃橘子的。
但橘子這種東西吧,每次吃都會流一手的汁,最惱人的還是剝皮的時候,指甲總會被染上色,所以她即使喜歡吃得也不多……更何況她本來就不用進食,跟閻道年一起進餐不過是配合人類的生活習性罷了。
天知道閻道年怎麼發現的這一點,然後遞了兩瓣剝好的橘子給她。
“不喜歡動手也沒事兒,以後我幫你。”閻道年隨口道,語氣聽起來平平無奇,一點都不像是在刻意討好葉潽。
以前在花麵時,許言輕和沈鉞時不時還能去城裏看一看,到了這裏,兜兜轉轉卻隻有明路山這一個地方,以致連吵架想離家出走都無處可去,隻能坐在石凳上抱著胳膊自己跟自己生氣。
許言輕覺得十分稀奇,伸出指頭戳了下子泱鼓起來的小臉,好奇他究竟是怎麼跟沈鉞吵起來的——“他跟個冰塊兒似的,平常讓他多說兩句都像是要了他的命,所以你們究竟要怎麼才能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