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又碎碎念:“都跟你說了傷的那麼重要看大夫,你偏不!現在可好,知道打不過人家害怕了吧?”
……
沈鉞過了好久才反應過來那些順著空氣不斷流進自己耳朵裏的話代表了什麼。
他怔怔地轉頭,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身後那人頓了頓,似是又想起了什麼,恍然大悟的“哦”了一聲:“所以你前些日子一直在忙的是這件事啊?我還以為你在給伯父準備禮物……”
許言輕埋怨道:“誅妖你早說啊!我雖然幫不上什麼忙,但穆大哥他們總能幫到你啊……你看看,被仇家找上門了吧?”
她越是緊張就越是話多,被沈鉞攬著腰躲開一次又一次朝他們襲來的蛇尾時還要爭分奪秒的念叨,仿佛多說了這兩句話就能讓時光倒流,回到沈鉞單槍匹馬誅殺妖怪的時候。
沈鉞一麵應付麵前的蛇妖,一麵還要分神去聽懷裏這個話癆似的姑娘嘀嘀咕咕在說些什麼,忙的恨不得生出三頭六臂來,然而就算他又一次因為許言輕的話走神,被蛇妖用尾巴卷著重重從空中甩下來,他還是舍不得讓對方住口——
他自再次醒來便是孤身一人,直到此刻在這遍地橫屍的戰場之上,才終於有了被世間接納的實感。
是即使放開也會被重新握住的手,是生死一線之際也要喋喋不休的鮮活。
沈鉞拄著劍從地上爬起來,張了張嘴還未說話便先吐出一大口血來。
他身上的袍子爛了,露出底下縱橫交錯的傷疤,許言輕被他護在身後,渾身上下卻是連半點傷都沒見。
兩人對比過於慘烈,許言輕喉頭一哽,視線不小心落在沈鉞暴露在空氣中的皮膚上,呼吸又猛地一滯。
仔細看才發現那些林林錯錯的傷口中鮮少有新傷,更多是原本就未愈合的舊傷,因為這場激烈的打鬥又一個個叫囂著重新裂開。
她抿著下唇,腦子裏瞬間閃過沈鉞早些時候那條斷掉的胳膊。
這個人,居然就這麼拖著一條斷掉的胳膊屠了這蛇妖的全族嗎?
沈鉞又伸出右手把她往後藏了藏,許言輕愣愣的看著,第一反應不是懼怕他濫殺,也不是疑惑他這麼做的原因,而是……
他不要命了嗎?那麼多妖怪!一人一口都能把他分食幹淨!
許言輕後怕的抓了一下沈鉞的手腕,像是在確定這人仍舊完好。
沈鉞察覺到手被抓住的時候迅速轉頭:“怎麼了?”
“……沒,沒事。”劇烈跳動的心髒漸漸平複下來,許言輕深吸一口氣,想要鬆開自己扣在沈鉞腕上的手指,然而她指尖剛剛一動,手便被沈鉞整個攥進了手心。
“別擔心,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他如此安慰,視線死死盯著對麵的蛇妖,心裏其實並不像嘴上說的那般有底氣。
他心知肚明以自己現在的實力根本打不過千年蛇妖,除非……
某個念頭剛在心頭閃過便被他毫不留情的排除,沈鉞不著痕跡的睨了眼身後的人,想,她會被嚇到的。
他好不容易才在這世界尋得了一點溫暖,無論如何都不想放手……沈鉞這麼想著,昏暗的光線下眼尾紅色印記一閃而過。
卻沒想到許言輕聞言居然了然的點了點頭,說:“我知道。”
頓了兩秒,又說:“你別害怕。”
“……”
沈鉞失笑,心道我有什麼好怕的,還沒來得及開口又被許言輕捏了捏掌心:“你……”
她頓住,似是在猶豫接下來的話該不該說:“……你別怕。”
她目光在沈鉞的傷口處轉了一會兒,又看了眼猙獰的蛇妖,狠下心重複道。
沈鉞這下是真的笑出來了,彎著眼睛剛想說“嗯,我不怕”,就因為許言輕接下來的話僵在了原地。
她說:“你跟著我念……吾血至處,神之最靈,升天達地……”
“……出幽入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