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中國大學“希望工程”詠歎 第十九章 世紀涅?劯?(1 / 3)

第四部 中國大學“希望工程”詠歎 第十九章 世紀涅槃歌

1994年9月中旬的某一日,國家教委大門口來了兩位穿著破舊衣衫的青年學生,不顧門衛的阻攔,高聲朗誦起來:

當金質鍾錘在你們的公館裏敲響,

嗬!你們是否想到也許有一個窮人,

挨著餓,停留在陰暗的十字街頭,

從金碧輝煌的客廳的透明的玻璃窗上,

望見你們婆娑起舞的身影?

他在靈魂裏把你們的華宴和他的家相比,

在那裏

從來沒有一絲炭火燃燒的火焰,

他的孩子們餓著肚皮,他們的母親衣不蔽體,

老祖母躺在幾根稻草稈上,沉默無語,真可憐!

嚴寒的季節已經把她凍得足夠入土歸天!

施舍吧!為了得到為人類受難的基督的撫愛,

為了使惡人也稱道你們,

向你們致敬,

為了你們的家庭永遠和睦與安寧:

施舍吧!

為了有朝一日,

在你彌留的時刻,

天上有一位神靈,

為你們祈禱,

超度你們的靈魂!

……

“喂喂,報告報告,門口有兩個學生模樣的人在大聲喊著內容不好的反詩,要不要處理他們?”年輕的門衛緊張地抓起電話。

“先不忙,等我出去看看。”

不一會兒,教委大院內走出一位某部門負責人。他已經遠遠看到了那兩位學生:“就是你們倆?”

“沒錯,就是他倆。”門衛十分嚴肅地報告道,“剛才他們在這兒大聲念著不好的詩!”

“是這樣嗎?”

“我們是念了詩,但那是好詩,是偉大詩人歌德的那首《為了窮人》。”學生開始反駁,並重新向那位教委官員朗誦了一遍,“他不懂。這是壞詩嗎?”

“對,這是首好詩。可你們有什麼事嗎?”官員問學生。

學生激昂地說:“我們隻想問一句,國家教委為什麼提出讓我們交學費?我們是山區來的,根本交不起。請問先生,難道社會主義大學要把窮人趕出大學門?”

原來如此!

教委的官員和言悅色地把學生請到接待室,因為這樣的事已經發生過多起了。

是啊,為什麼突然要讓學生們自己交學費!收了學費又是為什麼呢?

隻有一個答案:一切為了教育體製的改革!

震蕩最後的堡壘

20世紀末的中國是什麼?

是一頭已經昂起頭在呼嘯的雄獅。

是一列已經啟程並在快速道上飛速前進的戰車。

政治體製改革不斷深入,市場經濟革命風起雲湧,有特色的社會主義成就讓全世界為之驚歎!

開放與革新,成為不可逆轉的時代潮流。

然而在這偉大曆史進程中,人們卻意外地發現一向締造革命理論與改革模式的中國教育界則仍然拖載著那輛舊體製的老破車,與時代格格不入。

誰都知道,中國的每一場偉大變革總是先來自於教育界,但而今的教育戰線為什麼走在了中國體製變革的後頭?

原因隻為兩個字:缺錢。

可有誰能不承認這個事實:改革開放近二十年的每一年人大會議上,“增加教育經費投入”的議案,年年被寫入政府工作報告。但又為什麼始終得不到最終的解決?

原因還是兩個字:太窮。中國仍然太窮。

12億人口的一個國家,有2億多人要接受義務教育,幾千萬人的中等教育與職業教育,500多萬人的高等教育,還有近億人的掃盲工作,近千萬教職員工的待遇……統而言之,國家需要在教育上的投入,如果按西方國家的人均標準,則至少將我國50%以上的國民收入投進去。怎麼?就不管12億人的吃飯啦?

於是,研究來研究去,每年的教育經費仍然像大餅上撒落的芝麻——看得著而吃不飽。

不去說全民教育,單說高等教育。

在中國人的心目中,上大學後就是國家管了,既然“管了”,當然連吃連住連學習連分配就該全管。事實上在計劃經濟模式下,國家真做到了這“全管”的“統一招生、免費入學、困難補助、統一分配”的大包大攬。應當承認,在人民的經濟收入很低的情況下,為解決曆史遺留下來的階級差別,鼓勵工農子弟上大學,培養優秀人才,確保國家重點行業需要等等,這樣的辦學模式有過積極意義。但隨著整個國家的社會經濟結構和運作方式發生的變化,原有的國家大包大攬已經跟不上形勢,且日益暴露出問題的嚴重性。如把大學當做社會福利事業,國家出錢,學生免費,學校有多少錢辦多少事,那樣極大挫傷了教育單位的積極性與創造性。隨之而來的便是宏觀教育機製、辦學機製到微觀的專業設置、課程設置等等的嚴重滯後與社會發展步子的停滯。國家教育經費長期徘徊在12%的水平隻能維持教育單位的“人頭費”,所有其他想做的事隻能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教育部門曾經在80年代和90年代初探索推行過委培、代培、自費等製度,並想以此緩解教育經費的不足。結果不是出現“分數不夠錢來湊”的問題,便是有的大學堅持教學質量而拒絕招收這一類的“委培生”,加之委培生在分配上也帶來諸多毛病。1994年,國家屢經調查論證,決定由開始的試點到最後的高校全部實行收費上學製度。

為了什麼?很清楚,為了國家不能永遠背大包袱。在西方發達國家,公立學校僅占百分之二三十的比例,而我們一個發展中的窮國家,竟百分之百的全是由國家出錢來辦高校。一座大學一年需要多少投入且不論,光一個學生一年平均就是10000元,500多萬學生就是500多個億!需要特別指出的是,在國家日益為這樣的學生包袱感到喘息的時候,另一方麵全國居民家庭的銀行存款卻每年以30%的速度在增長,至1997年底個人存款總額達50000億!

個人的腰包在不斷膨脹,卻不願為自己的子女接受高等教育掏一分錢,這樣的國家最後不被拖垮幾乎沒有可能。

再看看這樣一個現象:1997年7月浙江溫州的一家酒店老板在當地報上刊登廣告,為其女兒公開招聘一名專職家庭教師,許諾執教後學生年度成績躍居班級前五名的,獎家庭教師3000元,成績居年級前10名的獎8000元。如果最後考取大學,一次性重獎15萬元。家庭教師平時的待遇:包吃包住,臥室配空調、電腦、電視,月工資1200元以上。

可以為了兒女上大學出巨金請家教、找好中學,這幾乎是社會的普遍現象。你隻要看一看“中考”那激烈的硝煙和家長們為了給子女擇所好校而不惜代價的舉動,誰能說有幾個不是為了兒女能上大學?既然上中學願意或完全承擔得起幾千、幾萬的高額費用,那麼大學收費該是理所當然的事了!

政府和教育部門出於大局和國民的實際情況,最終作出了今後再上大學就得交費的重大決策。

這對中國百姓來說是個驚雷。其實它已經來得晚了,它之所以要響起也實出無奈,它之所以遲至今日才響起同樣出於無奈——中國還有上億家庭仍處在經濟不能自足的低水平上。國家因此而仍然承擔了每個學生80%左右的教育總費用。

人民共和國想的是人民。國家同時考慮到一些特殊行業的專業高校情況,規定農林、地質、石油、師範、體育、航海、民族等專業學校享受國家專業獎學金的大學生免繳學費。

據教育部門和有關社會調查機構測定,收費後的每個大學生,每年的各類費用在6000元至10000元之間,這個數目大部分家庭可以承受得起。教育部門以為,按照市場經濟理論,一個大學生在畢業後的一生中所得到的回報將是巨大的,相比之下在大學期間所花出的兩三萬元投入則很小。

國家的賬目,清白優惠,無可非議。

然而大學收費仍是震蕩千千萬萬個家庭的驚雷。

之所以有如此巨大的震蕩,是來自兩個原因:傳統的習慣意識和確實難以承擔的經濟困難。

前者是一種觀念更新,是靠說服教育能解決的問題。後者則是非一日能跨越的溝穀,誰來為之填平?

資料表明:在大學中來自農村和邊遠地區的學生,占總數的60%以上。

同樣有資料表明:目前我國農村的人均年收入在1200元左右。

兩項資料說明了一個問題,即在農村,如果一個家庭中出了一名大學生,那麼全家的全年經濟收入基本都將用於這個學生身上。如果這個推測成立,那麼凡是農村出來上大學的孩子家庭裏,至少有一半將因此而受到經濟的困擾。注意:這裏我們並沒有說那些生活在貧困線以下的家庭。

另一個不可小視的現象是近年城鎮居民中下崗人員大幅度增加,10%以上的城鎮家庭的大學生也麵臨交不起學費和沒有生活費的困擾。

大學的貧困生因此而產生,其麵占學生總數的20%左右,其中5%至8%為特困生。

1/5左右的數目不可謂是小數,100萬的貧困生如果每人每年國家助困100元,就是1個億。每年100元解決不了任何問題,若解決問題則需要每月助困100元左右,這便是10個億。

10個億對國家來說並不是大數目,但國家全年的教育總經費才多少?於是中國體製改革的“最後堡壘”——教育改革要突破,100萬的貧困生是其“堡壘”中的“堡壘”。

出路何在?

出路隻能是兩條:社會與學校自身。

哈佛真的學不到?

市麵上有本叫《哈佛學不到》的書已經流行了很長一段時間。

哈佛作為世界著名的商業管理人材搖籃,有其了不起的卓越天才式管理機製。單看看那見不到校門的開放式校園,到處都充滿學術氛圍,以及學生們那氣昂昂的步履、目不斜視的神色,你就會有種這裏是“世界第一”的感覺。

是啊,哈佛為什麼就如此牛?1997年12月的一場冬雪後的一天,我站在哈佛大學的締造者哈佛麵前,默默地請教這位半身披著雪花的學界鬥士。哈佛沒有回答我,隻有陣陣寒風吹得我吃不慣西餐的肚子難受不堪,並不得不迅速離開。一趟哈佛,除了留下幾張照片外,什麼也沒有學到。

所有旅遊者大都是這樣。

但教育家難道也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