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萱閉上眼睛,黑如井水般的眼眸隱藏在白皙的眼皮下。長而微卷的睫毛在燭光中輕輕顫動,從此以後,這裏再也不是屬於她一人的小天地。那原本快落地生根的孤寂會被驅散,深深打上男主人的烙印。
齊天磊是抽空去流花閣的,從院子長廊望過去,夜萱坐在盡頭竹木地板上,將雙腳放在湖水中蕩漾。那被陽光折射出的五彩斑斕的光芒在她麵上明滅不定,仿佛為她鍍上一層神聖的光芒,齊天磊心用力抽了下,他驚訝地發現自己竟是想念夜萱的。
那個有著清冷笑意的女人,那個遇到萬事情緒都不為所動的女人,那個會站在楓樹下巧笑嫣然的女人……
齊天磊心下頗為煩躁,腳步不由加快幾分。他不知道自己今日是怎麼了,郭子青還在議事廳等著他,南方的局勢也一觸即發,若水已多次派丫鬟過來催他過去用午膳。但這所有的一切,都抵不過管家上去通報夜萱求見後,他想要來流花閣的衝動。
齊天磊見夜萱側麵線條堅硬,知曉這樣的女子性情最為倔強,不由想起這段時日夜萱的冷然,和自己始終等不到她前來示弱的氣惱,語氣低沉幾分,“你找我來是為何事?”
夜萱聽言驀地回頭,那黑亮的眼珠在水光中越發引人注目。最讓齊天磊移不開眼的是此刻她臉上的笑容,帶著嬌美和說不清的情愫,是齊天磊從未見過的柔弱。
齊天磊心神一斂,但他不是個輕易能改變心意的人,很快又露出抹不明的笑意,“我前廳還……”
齊天磊剛要說有需要離開,卻見夜萱緩緩撐著地板站在長廊盡頭上,青絲在微風中舞動,看起來妖嬈不可方物。然後齊天磊聽到夜萱說,“老爺,今夜宿在萱兒這裏吧……”那語氣,竟是篤定的!
齊天磊不知為何怒從心中來,氣這女人的自大和狂妄。他自以為是連看都懶得看夜萱一眼的,這女人又憑什麼以為他會將寶貴的時間浪費在她身上,真是可笑至極!齊天磊幾乎就要拂袖而去,卻見夜萱緩緩來到案桌邊上,倒了兩杯茶,茶香頓時滿溢整個長廊。
齊天磊眉頭一皺,這是他從南方帶回來的雨前龍井,總共隻有一兩,全都送去了宦佩院子裏,夜萱這裏怎麼會有?齊天磊可不認為夜萱會有錢到買得起這東西,那隻可能是……
想到這裏,齊天磊的臉色複又難看了幾分。前些日子得知宦佩懷孕的消息,齊天磊現在可是提神得很,凡是有關宦佩的事他都會十二分留意。腳步終究還是頓住,眼睛微微眯起,“你到底想跟我說什麼?”
夜萱自顧自拾起茶杯抿了一口,唇邊的笑意始終不減,“老爺,你看看,隻要事情涉及宦妹妹你就再也無法保持冷靜,這可不是好事……”
齊天磊聽她言下有挑撥的意思,差點就要動怒,可是細想又覺得夜萱說的也有道理。見夜萱隻是拿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自己,也不出口挽留,似乎篤定他自己會留下來,心裏雖然惱怒,可是腳卻不聽使喚地沿桌坐下。
“你倒說說看,怎麼不是好事了?”齊天磊挑眉,也學著夜萱的樣子端起茶品嚐起來。果然是上等茶葉,入口留香,不知是不是茶葉養氣凝神的緣故,齊天磊原本浮躁的心竟奇異地沉澱下來。
“宦妹妹有福氣,一來府上就是椒房獨寵,老爺寵愛宦妹妹本也無可厚非,不過卻不知因此給宦妹妹遭來多少怨恨……如今宦妹妹懷有身孕,不知有多少眼睛盯在她和老爺身上。”夜萱緩了緩又道,“我要是老爺,這時候應該是忙著招些新妾室回來的。”
齊天磊眼睛驀地一亮,府中明爭暗鬥他又豈會不知,之前不過是秉承“不聾不啞不做家翁”的祖訓,加上並未鬧出什麼無法收拾的大事,因此始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可是事情一旦涉及宦佩,他便斷斷沒有不予理會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