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天漸漸黑不來。
魏峰想,明天將不知是什麼樣子。
梁燕不負眾望,如願以償考上了清華大學,全家人高興,全村人高興,還有一個人更高興,那就是遠在上海的二寶。二寶暑假沒回來,一是怕花路費,二是在那兒搞家教能掙些錢。
梁燕一到北京就給南方的二寶掛電話,說她已進清華園了。二寶在那頭說:“祝賀你,燕燕,我的好妹妹,我馬上給你寄一件禮物來。”燕燕忙說:“不要寄,二寶哥,你上學正花錢!”
話雖那麼說,但自從通過電話,燕燕每天都到學校郵政所的小黑板上去看公布有自己的名字沒有,她猜想二寶會給她寄什麼來,是一根五彩繽紛的羽毛?抑或是一支漂亮的小金筆?
終於盼到了,郵政所通知她領包裹。她迫不及待地打開包裹,是一條紅色連衣裙和一頂白色遮陽帽。她緊緊把它貼在胸口上,激動的心久久不能平靜。心想,二寶哥真想得周到。初來乍到,看見那些城市姑娘穿得花枝招展,自慚形穢,都羞於和她們站在一起呢!龜了這條連衣裙,星期天穿著上街逛公園,也就不顯得土老帽了。她關門試衣,得體合身,左瞧右看,心裏喜不勝喜。
她立即給他回電話:“二寶哥,禮物收到了,非常喜歡。你怎麼就想到給我買紅色連衣裙呢?”
二寶在電話裏木訥地說:“暑……暑假我去海邊沙灘,看見遮陽傘下那些穿紅連衣裙,戴白遮陽帽的姑娘,我……我就想,我的燕燕妹就應該是這個樣子,所以……”
“你真好!”燕燕情不自禁地說。
“燕燕,那隻是小禮物。”聽得出,二寶也非常興奮,“等我畢業掙錢了,我給你買金項鏈,金戒指。你結婚的時候,我……我給你買更好的禮物!”燕燕心顫顫的。想,傻帽!和淮結婚?
畢虎和大寶要到城內辦事,把小車擦得油光鋥亮,大寶也西服領帶把自己打扮了一番,一路上放著唱片向縣城方向飛馳。
出村沒多遠,看見相裏堂在前邊踽踽而行,手裏提個半新不舊的黑皮包,背有些駝,頭頂已禿了一大片。夕陽輝照裏,使人不禁想起千裏跋涉漸漸落伍的老驥,心裏陡生出無限憐憫來。畢虎開著車,在相裏堂身旁“嗤”地停下來。探出頭說:“相裏老師,到哪裏去呀?”相裏堂一抬頭見是他的學生,順口說:“進城!”
“順路,上車!”畢虎說著,伸手開了後邊的車門,讓相裏堂上了車。相裏堂坐在畢虎背後,不時瞥眼瞅大寶。畢虎說:“相裏老師,不逢星期,迸城有事嗎?”
“唉!”相裏堂歎口氣說,“跑轉正嘛!教了二十多年書,如今還是老民辦,不如要飯的。我很佩服你們這些年輕人,會抓機遇,一下就發了!”說著,傾前身子問畢虎,“你們搞中外合資啦?”
“沒有呀!”畢虎仰轉頭說。
相裏堂用下巴指指大寶,“那怎麼車內坐個外國人?”畢虎笑了,瞅大寶一眼。
大寶轉過頭說:相裏老師,你不認識我啦?那年你讓舔廁所的吳寶國嘛!”
相裏堂倏地臉緋紅,拍著畢虎的座背說:“停!停!”說著,也不等車停穩,拉開車門下了車。
畢虎停車探出頭說:“坐嘛!相裏老師。”大寶奪了方向盤,“嗤”把車開走了。
秀梅也夠忙的了,侍候兩個耄耋老人,管個脾氣怪異的頑童,喂豬喂羊,內內外外,真是忙得連生氣的空都沒有。加之秀梅媽人越老叨叨話越多,這天早上又因為秀梅忘了給拌湯放鹽而吵開了:“這是給豬拌食啊?抓把麵撂把草就打發了!你安的什麼心?”
秀梅頂也不是強也不是,用被子蒙著頭生悶氣,心想,我這成出氣筒啦!和魏峰臉繃了一段時間剛和好,媽又較上勁了!我當初如果嫁了遠離家門多好,再親的人也不宜在一塊住得久了,齒唇相依也相磕,這話一點也沒說錯。想著想著就迷迷糊糊打起了瞌睡。一覺醒來,“呀呀媽!”她驚叫一聲,剛才的悶氣早跑得沒影兒了。良偉上三年級,一回來飯就得送到嘴邊,要不然就跳天蹋地。這隻剩15分鍾了,做什麼飯來得及?
她想了想,出門到小賣部買了幾包康師傅幹吃麵,心想,今天不做飯了,煮幹吃麵下綠菜,再燉兩個荷包蛋就是一頓美餐了。
良偉興衝衝跑進門,灶上的鍋內正冒著騰騰蒸氣,肉蛋的香味關不住地衝出來。良偉問:“奶奶,啥飯?”
秀梅說:“幹吃麵煮荷苞蛋,香得很!”良偉蹙眉、搖頭,“我不吃幹吃麵!”
“那你要吃什麼?”良偉噘著嘴說:“我要吃麵條!”
“幹吃麵還不是麵條?”
“我不我不!我不吃幹吃麵!”
秀梅耐著性子說:“偉偉親!現在吃幹吃麵,晚飯奶奶給你做麵條。”
“我不嘛!我現在就要吃麵條!”良偉跺著腳說。
秀梅氣不打一處來,厲聲喝:“你再強!”手舉起作了個要打的樣子,但沒打下去。
良偉沉下臉,還沒放下的書包又挎上肩,扭頭就往外走。秀梅趕到門外叫:“偉偉,偉偉,你回來!”
良偉不理睬徑直往前走。秀梅攆上拽住他說:“我的小祖宗,奶奶馬上給你做麵條!”
良偉甩開她走了。
秀梅怔愣在那兒,心裏一股酸楚,不由得眼淚撲簌簌滴落下來,滿腹冤屈不知從何說起。
峰河嗚嗚咽咽流著。
人再生氣,還能記恨孫子麼!秀梅做好細長麵,炒好了菜,單等良偉冋來吃。
五點鍾放學,秀梅到門口去等。不見良偉。心想,娃馬上就回來了,踅回來打開火門讓鍋滾開,那兒一聽見腳步聲,這兒就下麵。可五點半了良偉還沒回來。她跑出去看,不見良偉影子。是不是在路上貪玩?
她走到青石橋那兒,河上遊、下遊地瞅!不見。
太陽已枕上西邊山脊,望雲峰把一大片陰影投下來,山鄉的午夜來得很早。
她放心不下,就跑到龍北去問阿蛋。一進門,見阿蛋正抱住葉子的腿撒嬌兒,問:“阿蛋,你見良偉了沒?”
阿蛋瞪著眼說:“良偉下午就沒到學校來!”’秀梅心“咯噔”一下,“胡說!他明明背著書包上學去了。”葉子見秀梅心急發慌,臉色煞白,用食指點著阿蛋的頭說:“快告訴你奶奶,良偉哪兒去了?”
阿蛋委屈得哭了。“我沒見良偉嘛!”秀梅忙安慰說:“沒見就沒見!不怪我阿蛋!”說著就往外走。葉子也慌了,對阿蛋說:“你乖乖在家看電視,奶奶幫你秀梅奶奶找良偉去!”說著,跑出來追上秀梅問,“妹子,究竟怎麼回事?”
秀梅不由得就掉眼淚,哽咽著說:“娃中午回來吃飯挑剔,我說了兩句,這就發脾氣不知哪兒去了!唉!這人越老越難過!”
“別難過!秀梅,娃不會咋的,”葉子說,“咱倆分頭找,你說讓我到哪兒找去?”
秀梅說:“我回家去看,你跑兩步到他班主任小芳那兒問-下!”天麻麻黑了,兩人跑著去了。
秀梅回到家裏,畢霞媽已在院子內踱來踱去,一見秀梅就問:“你把偉偉帶哪兒去了,動畫片都開始了,咋還不見娃回來!”
秀梅說:“媽,你先回屋去吧,娃馬上就回來了!”說著,三腳兩步走進屋給畢虎和魏峰掛電話,她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快!快!偉偉不見了!”畢霞媽一聽此話,“啊呀!”一聲就昏倒在門口的台階上。秀梅忙出來扶住她,掐人中,按心髒,擺弄了好一陣子才緩過氣來。秀梅連拖帶背好容易才把她弄到屋裏,安撫她睡好說:“媽,你別動!我去請醫生!”
畢霞媽擺著手,結結巴巴說:“別……別管我,快……'決尋孩子。”說著,魏峰、畢虎、肖麗都回來了,大寶和引弟隨後也趕釗了。聽說良偉還沒回來,都慌了,肖麗鼻頭一酸就“嚶嚶”地哭起來。
葉子和小芳及一些知道了的好心人都來了,七嘴八舌議論著孩子的去向。催促快去找孩子。
魏峰說:“都別慌!先好好分析分析孩子會到哪兒去,然後分頭去找。”秀梅哭著複述了中午吃飯發生的事,拍著腦袋說:“我該死!我怎麼打了個瞌睡就沒給娃做下飯呢!”
葉子說:“也不能全怪你,現在的娃強的古怪,倒是咱們這些爺爺、奶奶把娃慣壞了!”
小芳說:“良偉性格內向,平時就愛和人慪氣,拗在一個角落內叫不動。”魏峰說:“我也這麼想,說不定這會兒他正拗在哪個彎兒內,請大家幫忙分頭找找。”
大家都走了,他叫住畢虎、大寶說:“你倆!一個人到電視台作個尋人啟事的廣告;一個人去派出所報案,讓立即給南、北收費站打電話,小心偷小孩的把娃帶出境了。”
正說著,秀梅媽聞訊過來了,拉著哭腔說:“怎麼?把我偉偉丟了!天啊!這還了得!快!”她不由分說地拉住畢虎,“你載上奶奶去找陳麻子陳半仙,讓算上一卦看娃在哪方?”
畢虎拉開她的手說:“奶奶,再別迷信,讓我趕快去電視台打廣告!”魏峰拉住她說:“嬸,讓娃快去!我載你去找陳半仙。”正說著,石柱媽來了,他順水推舟說,“石家嬸,你來得正好,快和我嬸去上龍陳半仙那兒箅一卦!”安撫了兩個老人,他又跑到村衛生所清了個醫生給畢霞媽看病,然後也匆匆跑上山找孩子去了。
巍巍峰山浪浪峰河,似乎又罩上了一層陰影,山野河穀此起彼伏地回蕩著“偉偉,回來喲!”的呼喊聲。
陳麻子大號鳳亭,六十多歲,從年輕時就箅卦看風水,“文化革命”中挨過批鬥,後洗手不幹。改革開放初期,他看風使舵,重操舊業偷偷摸摸算卦看風水。隨著改革開放深人發展,他的事業也日益光大和公開化,還名正言順地人了“周易協會”。逢集遇會和他那些同僚坐在街邊路旁的樹陰下擺攤設點,生意還很紅火。你看他,穿一身深灰色西服,正埋頭趴在桌子上用筆寫算著什麼?
秀梅媽摸黑磕磕絆絆來到陳麻子家,已是氣喘籲籲,上氣不接下氣。陳麻子驟然抬頭瞪眼,“哎!梁家大嫂,你得是把什麼重要東西丟了?”
“著著著!”秀梅媽說,“陳老弟,快給我箅一卦,我曾孫良偉下午出去沒回來!”
“行!你老別急!我先給你箅,”他收拾起桌子上的東西,嘴裏咕噥,“本來要給宋書記卜一個大課的,什麼比我老嫂子丟了曾孫重要呢!”說著,取筆紙,戴眼鏡,“你老寫個字,我給你擇字看看!”
秀梅媽說:“我幾十年都沒捉過筆,會寫什麼字呀?”陳麻子說:“隨便寫個,簡單的就行!”秀梅媽拿起筆,顫巍巍地在紙上寫了個一字。
陳麻子拿來看過,隨即翻書查看。蹙眉、努嘴、抿唾沫。還不時舉起右手掐箅。一會兒,抬起眼說:“老嫂子你放心,自有貴人扶佑萬無一失!”
秀梅媽將信將疑,“此話怎講?”
“是卦上說的嘛!我念給你聽。”陳麻子說著拿起書念道,“‘一路順風到人間,一生盡遇七女仙,一世逍遙一世塵,一輩榮華享不完。’你想,這樣的人還會有事嗎?回去吧,老嫂子,說不定這會兒娃已經回來了。如果沒回來,至遲天明就會回來!”
秀梅媽還是不放心,說:“如果沒回來,可能在哪個方位?”陳半仙再凝神掐算,嘴裏喃喃了一陣說:“在西南方,西方金,南方火,本來西南方多是非,但今日是水土日,土生金,水克火,逢凶化吉。且今晚是關聖仙天馬行空,值日巡查,魅魑魍魎、妖魔鬼怪都退隱山舍不敢出來,你的曾孫一定萬無一失,安然無恙。”
一席話說得老太太疑竇頓消,滿天雲散,情不自禁地把手伸進襟下的裹兜內邊掏錢邊說:“陳老弟,給你多少錢?”
“不要不要!”陳麻子忙擋住說,“同村鄰舍的要你什麼錢!”秀梅媽把五元錢往桌子一放說:“別嫌少!全當托你買點香馬表紙敬敬神!”
陳半仙還要推讓,石柱媽說:“你就收了,那是老嫂子一片心意,你解了她的心病,娃真的沒事,她掏五百、五千都心甘情願。”
秀梅和葉子一直尋到梨樹溝,沒有。踅回來又從小石屋那兒順著山埡一溜找過去,邊走邊大聲呼喊:“偉偉,回來喲!”秀梅聲音都喊得沙啞了。
路過柏樹巨墳場,秀梅不由得就趴到畢雲墳前去哭,“死鬼呀!你隻顧你逍遙地去了,給我丟下這難過,讓我受到啥時呀……”她一勁嚎天嗆地地哭,葉子勸也勸不住。
忽然刮起一股旋風,卷起衝天塵柱。秀梅“紮”地就止住哭,和葉子緊緊抱在一起,屏息凝神。漆黑的山野,塵埃蒙住了人的眼睛,周圍響起絲絲啦啦的聲音,使人毛骨悚然。
葉子小聲說:“你的哭聲驚天動地鬼神,說不定畢雲在天有靈,也尋孩子去了!”
“他能不急!”秀梅說,“那死鬼在世時最怕斷了煙火,畢家一脈相傳,就這個獨苗苗寶貝,丟了他能不心痛!”
子夜時分,尋找的人都陸續回來了,竹籃兒打水場空。
肖麗哭得死去活來;秀梅捶頭抓心尋死覓活;魏峰低頭不語,一支接一支抽悶煙;畢虎暴躁得在屋裏踱來踱去,恨氣得似乎要將誰分屍萬段……
引弟勸著肖麗,葉子護著秀梅,大寶在院子內一個接一個的打電話。問電台,清示派出所……
惟秀梅媽胸有成竹地說:都別垂頭喪氣的樣子,哭什麼?哭!娃好好的吊什麼喪!陳半仙算的卦會錯嗎?天明娃就回來了。都回去睡吧!”不當緊的人都走了,惟大寶家人伴畢虎一家人在這兒守著。瞌睡伴著悲痛使人發迷發昏,哭泣變成了抽噎,低訴變成了囈語。失望和僥幸使人內心矛盾重重而又無可奈何。隨著黎明的迫近,天愈加黑暗寒冷。
天麻麻亮的時候,大門“吱呦”一聲響,肖麗耳尖,第一個跳出來。毓秀山的村婦陳嫂攜著良偉出現在門口。肖麗“啊!”一聲撲上去緊緊抱住良偉,悲喜交加淚流滿麵。
人們聞聲跑出來,畢虎氣憤地上前拽住良偉就要打,那陳嫂和肖麗忙護住良偉。良偉嚇得“哇”一聲哭了。
魏峰厲聲喝:“畢虎,別嚇著了孩子!”
秀梅急著往出跑,一下跌跪在院子內軟癱得起不來,“偉偉!偉偉!”哭喊。
引弟拍著良偉的肩說:“看!你把你奶奶急成啥了!”良偉“咚咚咚”跑過去撲在秀梅懷內,哭著說:“奶奶,我再不敢了!”秀梅撫著良偉的頭,一邊擦眼淚鼻涕一邊說:“好娃,你把奶奶魂險些嚇掉了。”
秀梅媽過來了,大聲說:“看怎麼樣!我說不怕不怕你們就都小心死了,陳麻子真不愧是仙,箅得準極了!”說著,拉著毓秀山那婦人的手,“好娃他幹媽,你真是貴人,救了咱偉偉。”
陳嫂說:“啊呀!嚇死我了,娃到那裏已經晚上十點鍾了,一個八、九歲的娃娃黑更半夜走山路不出危險那真是有神仙保佑。我猜測你們急,所以雞叫頭遍就帶著孩子往回趕。”
“快往屋走!快往屋走!”秀梅拉著陳嫂,“讓麗麗給咱做飯!““不用做飯了,”大寶說,“我打電話叫一桌飯。”說著,掏出手機撥號,“喂!是臨河酒家嗎?陳老板,我大寶,要一桌飯……不怕貴,要好!要快!這裏人尋孩子一天一夜湯水未進……找到了……是該慶賀慶賀!”
人們隻顧在這邊說話,忘了畢霞媽,忽聽北屋傳來“哼哼”聲,忙跑去看,畢霞媽已跌倒在炕沿下邊。伸著手“啊!啊!”叫,原來她聽見良偉回來了,叫又叫不出聲,就往炕邊爬,跌倒在地。
良偉“老奶奶!老奶奶!”叫著向她跑去,畢霞媽夠著了良偉的手,攥住,臉現欣喜之色,頭一歪就辭世了。眼角還嵌著兩顆淚珠。
畢虎家無端起風波,經曆了一場轉憂為喜,喜而後憂。每個人心裏都留下了無限遺憾。尤其是秀梅,好像患了神經官能症,動不動就頭痛,經常睡夢內大呼小叫找良偉。
安排完畢霞媽的後事,魏峰把畢虎和肖麗叫來說:“你看你媽一驚一嚇,加之勞累過度,體力明顯不支,你們還是把偉偉帶一段時間,等你媽身體恢複了再說。”
畢虎說:“伯,我們看得見,我和肖麗商量了,也征得大寶和引弟同意,準備把良偉的養母陳嫂搬下來住我們工場,招呼兩個孩子,也免得她一個人在家無依無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