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道身影被河沙泥水籠罩著,我看的不清楚,但是,已經可以聽見陣陣白骨鈴鐺的清晰響聲,我又緊走了一段,河灣處的爭鬥,似乎也到了尾聲。
那兩道身影又一次碰撞到了一起,隨即,各自踉蹌後退出去,都站不穩腳,噗通的摔倒在地,兩個人還要再翻身爬起,可是,他們已經鬥的精疲力盡,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飄散的水滴泥沙隨後落定,這時候,我一眼就認出來,在這兒爭鬥的兩個人,赫然就是屠天和黃泉撈屍人。
黃泉撈屍人的毒傷,顯然還未痊愈,站在這裏,我就能看到他臉龐上那一片隱隱的幽綠之色。
屠天的傷勢,同樣未愈,若非如此,也不可能跟黃泉撈屍人在這兒打了這麼久。
倆人都已經爬不起來了,然而,屠天似乎還不罷休,跌跌撞撞的撐著身子,手中拿著白骨鈴鐺,又朝著黃泉撈屍人逼近。
黃泉撈屍人日暮西山,已經沒有了招架的餘力,看到這兒,我忍不住了,快步上前,在屠天舉起白骨鈴鐺的時候,一拳重擊了過去。
屠天也隻剩下勉強行走的餘力,麵對我這一拳,他抵擋不住,也躲閃不過,整個人立刻被打飛了,重重的落在了兩丈之外。
我很清楚,此時的屠天,身軀中仍舊有無名氏的魂念,無名氏對黃泉撈屍人的憤恨,千百年都沒有化解掉。他失去了黃泉路爭鋒的資本,可是,卻還是不肯放過黃泉撈屍人。
我一步一步的逼近屠天,人還未到,拳頭便又一次捏緊了。
“住手......”
當我走到屠天身前時,身後的黃泉撈屍人在泥濘之中爬動著,對我說道:“別......別殺他......”
我停下腳步,回頭望去,黃泉撈屍人仿佛就剩下了一口氣,爬動了兩下,便再無餘力。
他也在注視著我,那張沾滿了泥汙的臉龐,憔悴不堪,他的眼神裏,有一種哀求。
我的拳頭依然捏的很緊,可是,看見黃泉撈屍人現在的模樣,還有他的目光,我竟然真的下不去手了。
“我總是欠他的......”黃泉撈屍人慢慢的爬動,我上前將他扶了起來,他的精神很差,望著屠天的時候,黃泉撈屍人的眼睛裏,仿佛有淚光在閃動:“你怪我,我卻不怪你......我們......都隻有這最後一世了......好好活著......活著......”
屠天也從地上爬了起來,我看不出,他心裏此刻作何感想,但是,他一定知道,想在我麵前擊殺黃泉撈屍人,絕對沒有任何可能。
屠天轉過身,慢慢的走了,這一走,就再也沒有回頭。
等到他走的無影無蹤,黃泉撈屍人仿佛才緩過這口氣。我一時間不知如何開口,想了又想,先扶著他坐下,然後說道:“那塊黃泉令牌,能給我嗎?”
黃泉撈屍人沒有說話,伸手入懷,取出了那塊黃泉令牌。
“活了這麼多年,我終於知道......自己這一生,看似叱吒風雲,實則......實則一事無成......”黃泉撈屍人給了我黃泉令牌,又慢慢的轉身,一步一步的走向河中。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可是,又不能攔他,黃泉撈屍人是要回到大河中,繼續隱藏起來,化解身上的毒,毒不除盡,始終都是個威脅。
黃泉撈屍人再也沒有回頭,我看著他也消失在視線中,同時又回味著他臨走時所說的那幾句話。
一個人,要如何去做,才算是不辜負此生?
我繼續朝著北邊走,將心中所有的情緒,慢慢的全部都放下了,等到心境平和下來,我才用黃泉令牌劃出漩渦,重新回到了黃泉路。
來到黃泉路這麼多次,隻有這一次,心情和以往全然不同,這或許是我最後一次,涉足此地。
順著黃泉河,一直到了黃泉路的盡頭,舉目望去的時候,黃泉大門外的那片濃霧,已經徹底消失了,可是,我卻看見一個人,正靜靜的站在已經開啟的黃泉大門跟前。
那個人,孤孤零零,無依無靠,就像是在這裏等待了許久許久,我的腳步不動,站在原地便能認出來,那是青蘿。
我朝著青蘿走了過去,我不知道青蘿站在此處,到底是什麼意思,但是,我心中的信念,無形中已是堅如金鐵。無論是誰,都不能阻擋我的腳步。
“十三......”青蘿看到我的那一刻,邁步便奔跑了過來:“十三,我知道你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