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勸服(1 / 2)

涼風輕蕩,夜闌人靜。有那幽深中顯得突兀的蟲鳴不時傳來,襯得夜裏此間更加幽靜深邃。

正是盛夏時候,夜來的有些遲,連帶著白日裏的餘熱久久不曾散去,房內房外到處充斥著一股揮不去的悶熱。夜深了,入眠卻不是易事。往往這個時候,多數人家都會特意延遲安寢的時辰,躲在陰涼的地方邊納涼,邊話家常。

忠勇侯府不同於一般人家,如今的季節裏,納涼的地方都是專門的涼亭小築,水中一點,參雜著水意的晚風習習吹著,身處其中自是涼爽至極。

可凡事總有例外,比如忠勇侯夫妻的寢房內。

“夫人,這恐怕不好吧……”

說話的男人是忠勇侯的主人雲忠懷,正值壯年,或許是生活太過優渥,身子已經有些微的發福。他麵白無須,一身深色錦袍,金冠束發,一絲不苟,倒是不像那些土財主那樣油光滿麵,腦滿腸肥。反而尚還顯出年輕時的英俊。

隻見他此時深蹙著眉頭,眼裏有些猶豫,顯然是有些躊躇不定。

身邊的美婦人佯作生氣,抓著雲忠懷的衣袖輕偎著,細聲嗔道:“老爺,這有什麼不好,秋兒是您的女兒,難道我們家青兒就不是了麼?青兒自小乖巧懂事,從未要求什麼過分的,如今好不容易有個想要的,我這個做娘的說什麼都要為了女兒爭得這一次。”

說到這兒,美婦人已經有些微的慍怒。這美婦人便是雲忠懷如今的正妻,朝中榮丞相的庶女,榮淑姬。雲忠懷見妻子如此,心先是軟了一大半,張口就要答應,可轉念想到自己的長女雲秋那溫婉的性子,又有些猶疑了。

美婦人哪裏不知道這個枕邊人的性子,知道他已經有些鬆動了,便索性趁熱打鐵道:“老爺,其實,在妾身看來,咱們秋兒的這樁婚事本就不合適呢。”

“你這是說的哪裏的話,寧兄與我是許多年的莫逆之交,秋兒和衡兒的婚事是早早就定好了的娃娃親,哪裏會有什麼不合適之說?!”

美婦人見雲忠懷有些慍怒,連忙接著道:“老爺莫惱,你想啊,秋兒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溫婉可人不假,卻是個好欺負的,又哪裏適合寧家那樣的人家。”

“他敢!”雲忠懷聞言便欲拍案而起,卻被婦人拉住隻得再次坐下。這憤怒因為心疼女兒的不多,更多的卻是因為自己的臉麵有損。畢竟,雲秋是他的女兒,欺負她也就是相當於欺負他雲忠懷了,這讓他如何能忍呢。

“老爺,這兒孫自有兒孫福,你也管不了秋兒一輩子不是?妾身以為,秋兒的年紀也不小了,如今寧家的孝期已滿,眼看著就是正式成親的時候。可秋兒若是嫁進那樣的人家,又哪裏會討得好處呢,到時候……”語未盡,意已全,雲忠懷自然也知道妻子省去的話裏的意思了。

這樣一來,這秋兒是絕對不能嫁進寧家了。

見雲忠懷麵露思索之色,婦人連忙繼續道:“可是咱們青兒就不同了,論容貌,青兒在同齡人裏是個頂尖的,若論才華也自是不輸人,她又不是個綿軟性子,若是真的嫁進了寧家,自不會受了委屈,我們也放心不是。”

“夫人說的是,可是秋兒的年紀也不小了……”雲忠懷看著妻子,神色間滿是詢問。

“老爺且放寬心吧,妾身打理府中那麼些年,又哪裏出過差錯,這些事留著讓妾身處理就好,妾身一定會為著雲秋尋著個好人家,到時候兩姐妹一同出嫁,豈不是一樁美事麼。”

雲忠懷本就不擅這深宅中的瑣事,既然妻子心裏已經有了計較他也就沒有費心多問。

寢房內再次恢複了靜寂,不遠處昏暗的牆邊卻有人的氣憤湧上了心頭。

簡直,欺人太甚!

雲冬的雙手緊握成拳,遠遠看著父親的房中昏暗的燈火,眼中是越來越濃重的怨懟。

明明是一樣的音容舉止,父親卻好像是變了一個人,以前那個慈祥沉穩,在他的記憶力永遠高大的可以撐起一片天的人仿佛也隻是停留在他的記憶裏了。現在得寸進尺,竟然這樣對待姐姐。

為什麼會這樣呢?雲冬曾無數次的想過這個問題,隻是每次都無果罷了。

?

夏日的清晨曉霧初歇,天色正朦朧的時候,雲秋就已經起身了。

雲秋獨自住在一個並不算精致的院子裏,丫鬟仆婦們雖有,可個個都是難支使的主,平日裏的衣食住行大部分還要她和玉兒、喬媽操持。雲秋雖然嘴上不說,可心裏也是門門清的。

親生母親早早的亡故,容氏本就忌恨他們姐弟二人,又由妾成妻,雲秋很清楚自己目前的處境。是以,平日裏凡事都忍讓幾分,她原本就是個閑不住的人,照顧自己的能力還是有的,況且還有玉兒和喬媽。說起來這種想法有些樂天知命,但也是無奈之中的事不是麼?若是有那優渥的生活,誰又肯勞心勞力。說到底雲秋也隻是一個十幾歲的姑娘,正是美麗嬌俏,年華正好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