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後,佟年時常回想,在她無趣又平淡的高中生活裏,隻有做不完的題,記不完的筆記,灰蒙蒙的,少有的一抹色彩就是他,沒想到竟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讓她這輩子都忘不了。
九月,佟年一個人提著大包小包站在校門口的超市前,整條街都沒什麼人,空蕩蕩的。
她打算進學校前的超市買點生活用品的時候,可眼睛不小心瞟到一個人。
是個男生,站在不遠處校門口前麵搭的棚子裏邊,陰涼處都是暗的,看不清五官,腿雖然曲著,但依稀可以看出他身材高挑,且比例極好,上身是幹淨的白T,但褲子是有點野性的破洞牛仔褲。
這個樣子進得了學校?
他背靠著牆,左手插兜,右手那骨節分明的手指夾著一根煙,那薄薄的嘴唇一張一合,青煙慢慢散出,籠罩著他,朦朧了那本就看不見的五官,平添一絲神秘感,給人的感覺就是流裏流氣,很不好惹。
周惹斯眯了眯眼睛,把煙熄滅,然後把煙頭隨便地丟在前麵,並沒有丟進旁邊的垃圾桶,沒素質得很。
佟年也看到了,眼底忽而一亮,忽而閃過一絲驚慌,直接把視線收了回來,加快手上的動作。
佟年剛剛看著那個男生慢慢就出了神,癡癡的,她不是好奇他的長相,也不是驚訝他在抽煙,她的關注點比較奇特——白色的煙,白色的煙.....
白色的煙——蚊香,宿舍的廁所裏要用蚊香。
佟年眼前一亮,眼睛不自覺地睜大了,滿眼興奮,像是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事。
水潤潤的眼睛在陽光的映襯下熠熠生輝,如清泉般澄澈透亮又如受驚了的小鹿一般靈動。
但在看到了他丟煙的行為後,又趕緊收回視線——這種人她惹不起。
但她卻沒注意到那一道飽含打量和探究的目光在她身上流連...
周惹斯看著不遠處那個小姑娘,眯著眼“眼睛挺特別的,就是...”他打量全身了一下,接著說“還沒發育完全。”挺惋惜的。
他在外國呆久了,看習慣了。外國人骨架比中國人大,而且他這個專業接觸的女生大多都是比較成熟的,不管是年齡上還是生理上。
等她轉身後,他起身把丟在地上的煙頭撿起來,準確無誤地丟進旁邊的垃圾桶裏,和投籃似的,明明是可以丟進去的,好像是故意嚇她的。
他坐了會,看著不遠處行李箱上搖搖欲墜的袋子,思索著要不要上前,過了會,起身,向前走。
佟年站在台階上低頭係鞋帶,弄了好一會,忽然有點擔心自己的東西沒放穩。
一回頭就看到了就快要從行李箱上掉下來的袋子,當她快要叫出來了突然伸出一隻手扶住了,就這樣輕易地避免了一場慌亂。
可卻驚起了她內心的慌亂。
東西太多,她顧不得抬頭,隻得加快步子走過去扶著袋子,連說謝謝。
“那你打算怎麼謝?”他把袋子提起來又放在行李箱上,這麼吊兒郎當的一句話就這麼丟過來。
聲音很好聽,至少她是這麼覺得的。
其實佟年很喜歡聽別人說話,因為她不喜歡說話,她也不太會說話,在班裏的朋友也不多,久而久之她就喜歡分析每一個人的聲音,也知道自己喜歡什麼樣的聲音。
不過她很快回過神來。
什麼?她頓時錯愕,這不就是客套一下嗎,怎麼還上綱上線了,她懷著疑惑抬起頭——是剛才在那抽煙的男生,她立馬癟了下去。
這人看著就不好惹。
但是,他好白啊,不知是許久未見太陽還是怎樣,顯得有些蒼白,平添一絲病態,也多了幾分冷冽。
“那...你想要我怎麼謝呀?”她聲音軟綿綿的,還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慌,臉紅紅的,活脫脫一個粉團子,讓人看了想捏捏。
周惹斯故作思索,微微蹙眉,雙手抱在胸前,好一會兒才說:“要不,以身相許或者當一次人體模特——不穿衣服的那種。你選,我都沒問題。”瞧這語氣一本正經的,說出來的話簡直是流氓,比流氓還流氓。
不羞是假的,佟年哪聽過這種話,還是用一種如此正經的語氣說出來的。
她看著他,臉由紅變白再變紅,好一會都說不出話來。努努嘴,活脫脫滿嘴裝滿鬆果的小鬆鼠。
想了很久,末了才難為情地說出來了,“我還沒成年,我不想害你,那樣你會坐牢的。”她神情認真,絲毫不像是在開玩笑。
願不願意是一回事,能不能又是一回事。她沒成年,不能呀!
最惹人的是她的眼睛,很亮。
她看著他,瞳仁是淡淡的琥珀色,在陽光下愈發的淺,也愈發的純淨,沒經曆過勾心鬥角,是少有的純淨。
該死。
他突然有一瞬間失了神。但也隻是一瞬間,就又恢複到原來的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