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一個人,很寂寞(3 / 3)

等到朱小花再醒來時,對麵沙發上的人已經離開。而陳泱,正低著頭,鎖著眉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怎麼了?”

剛睡醒的朱小花揉揉眼睛,聲音有些斯啞,拉開身上蓋著的羽絨服,問道。

陳泱回過神,看著朱小花。

“醒了?沒事,在想一些無關緊要的事而已。”

朱小花很想問他,什麼事值得你如此費神,不過話到了嘴邊,又被她硬生生的吞下。

她與陳泱兩人雖然成了夫妻,但有些事情,似乎也沒到無話不說的地步。她現在感覺與陳泱,正處在一種不尷不尬的狀態,而且停留在這個狀態。

就比如說,她腹中的那個正在成形的孩子。

她其實有些不知道該要拿他怎麼辦才好,她決定與陳泱結婚時,並沒有料到這個。他來的有些突然,另她措手不及。

正如袁梅所說的,她自己都還是個孩子心性。餓了吃,困了睡……完全不會約束自己的她這麼樣的一個人,居然有孩子了……

她就要華麗麗的升級了,朱小花心裏,激動的那叫一個花枝朝展。

以前朱小花走路,那叫大步流星,現在,可以改叫淩波微步了。

以前朱小花是大口大口的吃肉,現在,改小口小口的吃肉了。

以前,朱小花會經常用超過兩百分貝的嗓音給朱老爹還有陳泱製造些人工地震什麼的,現在,朱小花的輕聲細雨,倒讓朱老爹與陳泱偶爾還會不適應的抖上兩抖。

看來,懷孕對於女人來說,簡直就是一次重生。

陳泱肯定的點點頭,對,就是重生!

要真是這樣的話,那他倒不介意讓朱小花多生幾次孩子,反正朱老爹也樂意養。

“對了,問你個事。”

“怎麼了?”

陳泱突如其來的嚴肅倒令朱小花心中一突。

“你那天去安小萍的家裏,她都跟你說些什麼了。”

朱小花僵著脖子仔細想了想,然後……

用著很誠懇的表情,搖了搖頭。

“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話,但完全沒有一句是關於你的,你要是想聽,我可以背給你聽。”

朱小花有些興災樂禍,陳泱這斯跟高靖宇一樣,也是個沒遇到過什麼挫折的主,好不容易逮著一個機會,她自然是不會放過。

“我覺得,還是我背高靖宇剛剛說的話給你聽比較好。”

陳泱如此聰明,自是不會上朱小花的當,反倒被將了一軍的朱小花這下啞口無言了。

好吧,她承認,還是陳泱比較聰明。

她才不想聽那些。

“朱小花,今天高靖宇問我,你肚子裏是男孩還是女孩。”

本來正捧著杯子喝水的朱小花,被陳泱這沒頭沒腦地一句話,雷的風中淩亂了,徹底淩亂了。

“你不也不知道嗎?”

甭說他,她也不知道啊。

“是啊,我是不知道啊。”

朱小花怒,靠,她的意思是他怎麼告訴人高靖宇的。

“那你怎麼說的?”

非得讓人把話說的那麼明白麼?

“還能怎麼說,不知道唄。”

“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問完這話朱小花才驚覺失言,肚子裏那貨,又不是陳泱的,她這話問的……還真是沒腦子啊。

唉。

陳泱看出朱小花的萎靡,故意大聲地說道,“我都喜歡啊,最好一次性解決,來一對龍鳳胎,就樣就男孩女孩都有了。”

陳泱故意安慰的話朱小花怎麼會聽不出來。

歎了口氣,朱小花喝下杯中的水,然後對陳泱說道:“陳泱,謝謝你。”

“你幹嘛突然這麼嚴肅,你一嚴肅,我就想笑。”

怒,朱小花暴暴走,你說她嚴肅回她容易嗎,怎麼這人就這麼沒有眼見力。

“喂,你配合點成不成?”

朱小花麵露不滿,好好的氣氛都被陳泱給整沒了,她還打算來段感人肺腑的言論呢。

“別介,你嚴肅的表情,還真是讓人渾身起毛。”

朱小花黑麵,“靠,你那毛是因為我的表情而起的嗎,你那毛是天生的娘生的,不是因為我。哼哼!”

朱小花的一張臉就跟便秘似的,刹時間五顏六色起來,她發現,要跟陳泱這貨好好說會話,必須拿自己不當人看。

空著肚子喝了一杯水,朱小花現在覺得胸口直犯惡心,那種想吐吐不出來的感覺。

“陳泱,我想唱歌。”

“唱歌?好端端的,你這又是抽的哪門子的瘋?”

“我在微笑中想吐未吐……”

朱小花苦著臉唱了一句,然後在陳泱一臉錯愕的表情中衝進了洗手間,砰的一聲,把門給甩上了。

陳泱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想起什麼似的趕緊跟了上去。

“喂,朱小花,你沒事兒吧,怎麼了這是。”

朱小花趴在洗手間的洗手台上惡心了一會,擰開水龍頭,捧了幾把水漱了漱口。

打開門,朱小花有氣無力的靠在門上看著站在門外一臉焦急的陳泱。

“孕吐啊,沒見過嗎,電視上一天要演八百遍的。”

“那,那要上醫院嗎?”

縱使是平時再怎麼得瑟的陳泱,這下子也不知所措起來。

“你見過電視上有演,人一孕吐就上醫院的嗎?”

隻怕醫生會建議他們去精神科看看的。

“那我送你回家?”

陳泱提議,但馬上遭到朱小花的否決。

“不要,我一回去,老爸便總是讓我吃這吃那的,當我是隻豬似的,回家我隻怕吐的更曆害。”

她可不就是為了躲朱老爹那過度的熱心才跑到公司來的嗎。

說到吃,陳泱忽然想起來了。

“那你現在想吃東西嗎?”

朱小花怪異的盯著陳泱看了半天,然後一捂嘴,一轉身,奔到洗手台前又吐了起來。

靠,這兩男人,存心的嗎?

二月二那天,俗稱龍抬頭。

據說那天應該要理發,這一年來才會順順當當的。朱小花自從迷上佛經之後便對這些事有了些

陳泱陪著朱小花去理了個發,朱小花將那齊腰的長發給絞了,剪了個妹妹頭。朱小花本來就是張娃娃臉,這樣看上去,就越發的小了。

理發師剪完之後,朱小花看著鏡中的自己,華麗麗的囧了。

“怎麼了,小盆友,有什麼不開心嗎?”

陳泱拍拍朱小花的頭,故意說道。

朱小花拍下陳泱的手,責怪的看了他一眼,“大庭廣眾之下,你放尊重些啊,小心我告你非禮。”

“咱有的是紅本,怕什麼。”

陳泱無趣的放下手,嘖嘖,他不是說,朱小花這發型,還真是讓他有種罪惡感。

站在兩人身後還拿著剪刀的理發師,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最後擠出個艱難的笑容。

“小姐可是不滿意?”

朱小花尚未開口,陳泱就先替她答了。

“滿意滿意,很是滿意。”

陳泱笑容滿麵,似乎心情很是不錯,付了錢之後又帶朱小花去購置了一些孕婦裝……以及,嬰兒裝。

“陳泱,這還不知道男孩女孩呢,你買什麼衣服。”

“沒事兒,反正現在男孩女孩都一樣的養,小孩子嘛,又不是買的裙子,都一樣的穿。”

陳泱倒是興致勃勃,看見什麼都想買,而且,他還偏愛粉色跟藍色係。

“陳泱。”

“怎麼了?”

陳泱手上拿著好幾次嬰兒裝轉過頭看著朱小花,不知道她叫他到底幹嘛。

“你老實說……”

朱小花吞了口口水繼續道,“你是不是過於缺乏童年?”

看他那樣子,絕對是很缺很缺很缺愛的人啊。

“你倒是精神很好嘛,又想吃魚了是不是?”

這兩日朱小花的孕吐更加嚴重了,猶其實見不得葷腥的東西的麵,偏偏醫生又建議多吃魚。每次朱小花一看見餐桌上有魚,第一反應便是衝進廁所吐一會再說。

陳泱這麼一說,朱小花立即反射性的捂住嘴巴。

靠,他丫的,她恨不得抽死他!

而另一邊。

當高靖宇還未來得及對公司作出任何有關書麵形式的處理,另外一件事分散了他的精力。那便是葉珍。

之前是葉珍千方百計的要找他,糾纏他。而現在,完全換了立場,葉珍已經開始不再見他,每次高靖宇去醫院,葉珍總會避而不見,實在躲不過,她便將自己整個埋進被子,直到高靖宇離開。

或許是化療的時間由以前的半個月一次改至後來的一周一次開始,又或許是在葉珍親手將一頭長發剪的不成形但仍舊擺脫不了瘋狂掉頭發的宿命開始。葉珍便知道,自己完了。

她已經離死亡不遠了。

她知道自己此時一定很難看,也許再過不久她會變成一個禿子,頭發掉光,牙齒鬆動,在她二十幾歲的年紀,她就得必須忍受自己這副模樣。

每一次化療,她都感覺那是一場酷型,淩遲也不過如此。甚至於,她都看到強烈的白光了,很強烈,像是準備迎接死神的到來。

她想,醫生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殘冷的人吧。

或許是因為她父親葉國良的關係,他們對她很是客氣,可以說是非常禮物,就連晚上巡查的醫生,一個小時要在她的病房門口轉三次。可這些,仍舊不能減輕她的苦痛,他們看她痛苦,卻不給予她任何實質性幫助。每一次,她都痛到在床上翻滾,聲斯力竭的哭喊。但沒有人能夠幫助她,甚至於連同情她的人都沒有。

她記得小的時候看那部《藍色生死戀》的韓劇的時候,當她看到女主因為病痛而被折磨得死去活來時,她便覺得隱隱的痛快。

而現在,她不知道在自己痛的時候,誰在痛快。

她開始覺得厭惡,對所有人感到厭惡。

她不想見葉國良,不想見葉夫人,更不想見高靖宇。

猶其是葉夫人,葉珍覺得,自己或許早就開始恨了。

如果那天她沒有自昏睡中醒來,沒有聽到葉夫人開口求高靖宇的話,沒有一睜眼便看到葉夫人給高靖宇下跪的情景。或許,她葉珍還能在高靖宇麵前保存那僅有的一點點自尊。

可葉夫人那一跪,將她推進了萬劫不複之地。

那一刻,她覺得身體好像被誰硬生生的撕裂了,有人不停的用利器刺戳著她的身體。她一刻,她隻有恨,無法形容的恨意湧進心頭。

她開始不停的回已,不停的回想。

在她人生電影中,而她沒有想到的是,在她的人生電影中出現最多的竟然不是高靖宇,而是陌生人。

一個人在異國他鄉求學時,滿眼的陌生人。後來回國了,麵對的還是一群相逢不識的陌生人。而高靖宇,她忽然想不到,他在她的人生中,到底扮演了一個什麼樣的角色?

年兩小無猜發小時?還是年少相知青春時?

是說,人在快要死的時候總喜歡回憶。

葉珍仿佛嗅到了死亡的氣息,因為她開始止不住地回憶。

其實想想,她與高靖宇認識那麼多年,就算有那麼多年他們的世界沒有朱小花,但高靖宇仍舊不會是她的。

他們即使在最親密的時候,也不過是牽手的交情。與高靖宇在一起那麼多年,葉珍從沒有聽高靖宇說過一句我愛你,甚至連一句我喜歡你高靖宇都沒有對她說過。

人說,愛不僅僅是一種語言。

更多的是一種感受,一種感悟。

可憐,她竟然連那一點點感悟都感受不到。

她明了,隻是有些放不下。不甘心自己如此的命運,不甘心自己被如此對待。

或許是葉夫人的那一跪起了作用,高靖宇每天都會去醫院看望葉珍,每天都喜歡帶上一束葉珍喜歡的風信子。

這便是葉珍與朱小花的不同,葉珍總有些隱隱的小驕傲,即使她破了碎了,那些堅持,她仍舊不會放下。

而朱小花,她則是個容易氣餒的人。與其說她是對自己沒信心,倒不如說她是對那些事根本就不上心。

雖然高靖宇每次去醫院都會被葉珍拒之門外,但高靖宇仍舊堅持每天都去,每天一束風信子。有時候隻是在門口站一會,然後把花放在門邊便走。有時候則會讓葉夫人替他將花帶進去,然後再走人。

他沒有再去了解過葉珍的病情,也沒有看過葉珍化療時的樣子。

他也知道,實則葉珍一點都不想讓他見到。

這天,高靖宇從醫院出來的時候,早上來時還好好的天氣,這會已經陰了下來。

朱小花給高靖宇打了個電話,讓他下午去看望他父親。

高靖宇歎息一聲,果然還是朱小花有辦法。而他,除了空有的那一身自以為是的傲氣之外,他壓根就是一廢物。

他什麼也做不好,什麼也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