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綸並不計較,你有你的境遇,即使是朋友,也不能毫無保留。何況,你我離得那麼遠,你想告訴我也來不及呀。
戚繼光笑了,你真會為朋友開脫。我所以沒告訴你,是礙於臉麵,獻瑞,這一套本來就是旁門左道,為君子所不取,我怕你笑話我。
譚綸哈哈大笑,我豈是完人?也難免辦過很多滑頭的、違心的事,人無完人啊。
他這麼一說,戚繼光心裏亮堂多了,麵對俞大猷,都覺得心上有愧。
譚綸說,戚繼光派人進京去為俞大猷疏通,還對不起他嗎?
戚繼光很感慨,真是什麼也瞞不過你!
譚綸問他,你為他疏通,沒告訴胡宗憲吧?
明知故問!譚綸告訴他,這不是戳胡宗憲肺管子嗎?
這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你去求陸炳,陸炳是誰?他混上錦衣衛都督,後又入值內閣,就是嚴嵩之力。嚴嵩陷害首輔夏言時,與陸炳沆瀣一氣,關係極不一般,現在又入值西苑,成了輔臣,他若肯幫你忙,必去求皇上,繞不過首輔嚴嵩去,嚴嵩又恰是胡宗憲的後台,你怎麼能瞞得過胡宗憲?還不如去求胡宗憲。
戚繼光說他顧不得這麼多了。再說,他求過胡公,胡宗憲嘴上答應,口惠而實不至。
在譚綸看來,俞大猷倒黴是勢所必然。加上這一次,胡宗憲可是兩獻祥瑞之鹿了,皇上念他獻白鹿有功,也不會對他趕盡殺絕。但這事又不能不了了之。
戚繼光明白了,於是俞大猷成了替罪羊!
按理說,戚繼光和俞大猷是胡宗憲的左膀右臂,他都應保護的,他為什麼單單把俞大猷拋出去了?
戚繼光明白譚綸想說,由於把白鹿給了他,他對我網開一麵?
譚綸也不回避,這是自然的,他不能以怨報德呀!不過,還有一個死結,那是無法解開的!
又是受李瑚的牽連?戚繼光問過俞大猷,他為了免去瓜田李下之嫌,他遇了難,都不肯去求李瑚,他從不與李瑚聯係,怎能唆使李瑚告胡宗憲?俞大猷真是冤枉的。
可胡宗憲並不這麼看,他一口咬定,是俞大猷唆使李瑚狠參他一本,譚綸才說這是個死結,沒法解開的。
戚繼光問,你是說,最後參倒俞大猷的,就是胡宗憲?
譚綸沒有正麵回答,你去體會吧。
戚繼光說,他可夠陰險的了。可我又不相信他是這樣的人,他對我,又是何等仗義執言!
譚綸還是看得很透的。人啊,誰無私心?於己無關,都可做好事,可一旦牽扯本人利害,受到攻擊,就會本能地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你很難據此判斷他是好人壞人。
戚繼光歎了一口氣,是呀,以胡公的能力,想救俞大猷,那不是易如反掌嗎?何必讓我那樣作難!
譚綸說,也未必,岑港失利,皇上的板子總得落在一個人的屁股上啊!
戚繼光說,為救俞大猷,我去求過胡宗憲。
譚綸還知道,你的如夫人不都披掛上陣了嗎?聽說連部下打醋的錢都盡數搜刮去行賄了?
說完哈哈大笑。
戚繼光說,你耳朵夠長的。
譚綸說,最終你還不是白費心機!
戚繼光說,辦不成也無所謂,他為什麼要騙我?我真想去問問胡宗憲。
譚綸笑他太天真了,那會有結果嗎?隻會弄得很難堪、很僵。
戚繼光歎氣。
譚綸深信,不管怎樣,他遲早會有英雄用武之地的。近日,倭寇又有犯我台州跡象,不可不防。
戚繼光苦笑,倭寇入侵我又能奈何?我帶自家幾個人上陣嗎?
譚綸哈哈一笑道,別著急,你起複的聖旨也許都在路上了。
這是預言嗎?戚繼光根本不信,以為譚綸在給他吃寬心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