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繼光說,你怎麼拿我的人格跟人家討價還價?
沈四維說,你還不領情?別得了便宜又賣乖!你不想要,我送給胡宗憲去,淨賺十倍!你信不信?
戚繼光笑,當然信。領情還不行嗎?
沈四維打算明兒個叫人打造個精致的籠子,送戚繼光星夜登程,奔赴北京,給聖上送去。她說戚繼光交好運了,當今聖上最崇信這些了。
戚繼光說,岑港那邊正在惡戰,還等他回師海上,助一臂之力呢!皇命在身,他怎能因送祥瑞之獸而擅自進京?再說,胡宗憲、俞大猷會怎麼看他?
沈四維嘲笑他好迂呀!這是千載難逢的機遇,況且,皇上得了白鹿,必定龍顏大悅,不但不會追究他,反會給他加官晉爵,到那時,胡宗憲還敢有微詞嗎?
戚繼光叫她先打籠子,胡大人那邊已有公文催促,他必須帶水陸舟師立即去圍殲岑港倭寇。
沈四維見他真的不想進京“獻瑞”,就說,你可別後悔。現在你徑自去京師獻瑞,是在胡宗憲不知情之際,情有可原,不知者不為罪。你一旦返回岑港,可由不得你了。
戚繼光沉吟道,我自有道理。
烏牛戰役結束後,戚繼光又與譚綸合兵打了幾個勝仗,台州恢複平靜,他旋即又被胡宗憲緊急調往岑港參戰,戰局並無明顯變化,胡宗憲仍與倭寇對峙著。
回到岑港,又打了一仗,仍無起色,大家都很鬱悶。這天,戚繼光應邀來到俞大猷帥船上,他備了點薄酒,兩個人便飲酒交談,這在俞大猷來說,是極少有的。
戚繼光發現俞大猷情緒很低落,就說,也難怪你有想法。我沒想到,岑港竟是這樣一塊難啃的硬骨頭,這樣曠日持久下去,勞民傷財呀。朝廷能不怪罪下來嗎?
俞大猷最不痛快的是,朝廷追問,胡宗憲隻能一次次謊報戰功。
紙裏能包住火嗎?他能瞞得過那些給事中、禦史的耳目?戚繼光覺得胡宗憲聰明反被聰明誤。
俞大猷說,有幾個言官是真正敢犯顏直諫的?
戚繼光說,那錦衣衛的暗探到處都有,躲過他們可難啊!
這也倒罷了,俞大猷聽王本固來信說,實在推諉不過去了,胡宗憲就往別人院子裏潑髒水。他竟然在奏疏裏推過攬功,把打不下岑港的罪責推到手下這些將領身上,說他們指揮失當,作戰不力,遲早大家會當他的替罪羊。
戚繼光吃了一驚,這不會吧,王本固與胡宗憲有仇隙,他的話不能全信。
俞大猷說,不止他一個人告訴我,眾口一詞,不會冤枉他的。
戚繼光終歸不大相信他會這樣。
俞大猷一歎,說自己不求立功揚名,隻求無愧我心,有時連這也不可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