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五
台州龍興寺一如往昔,香客如雲,香煙繚繞,鍾鼓之聲不絕於耳。
牛三省在山門外下馬時,早又有知客僧來迎接說方丈請施主禪室用茶。
牛三省說不打擾了,我幾乎天天來上香,貴寺哪堪打擾?
知客僧說,宋大官人是本寺的大施主,你代他進香,也是貴人,我們請都請不來,怎麼能說打擾呢!
牛三省說,還和以往一樣,我自己上香,誰都不打擾。
知客僧說,那就失敬了,施主隨意吧。
牛三省給了知客僧一錠銀子,權做香火之資。
知客僧雙手一揖,多謝施主布施。
牛三省甩開眾人,混雜在香客間進了大雄寶殿,在釋迦牟尼佛像前上過香、叩過頭,又繞到十六羅漢塑像前,裝作“數羅漢”的神態,數到一位表情怪異的羅漢前,小木牌上寫著“無憂禪定尊者”,他趁人不備,伸手到泥像屁股後,果然摸出一封信來,掖到袖中。
在山門外上了轎,他急切地打開取來的信,隻見上麵寫著:
速去見王按察使,千方百計讓他殺掉王直母及其妻,絕不能讓胡利用她們誘降王直。
沒有落款。這正是毛海峰的信,他覺得用日本浪人壓父親,有很大風險,那都是些翻臉不認人的人間渣滓,靠不住。不使用最狠的一招,根本無法阻止昏了頭的王直,他才派人來送信給宋朝舉。
牛三省剛剛“朝覲”完“無憂禪定尊者”,肖隆又來光顧了。
肖隆棄船上岸後,連店都沒住直奔龍興寺,進了廟門,徑直闖入大雄寶殿,來到十六羅漢前,很快找到“無憂禪定尊者”,把帶來的信塞到屁股後,離開。
牛三省把從廟裏取來的信雙手遞給宋朝舉。
心驚肉跳的宋朝舉茫然半晌,明白這是毛海峰的“指令”,他要對親人痛下殺手了。這毛海峰真夠狠的了,為了阻止王直投降官府,竟連奶奶和娘也不要了,這與孝子王直真是天地相差!如果是毛海峰的親娘、親奶奶,他也會這麼凶狠絕情嗎?
他對牛三省說,備轎!
路上,轎子忽忽悠悠地走著,宋朝舉心裏仍在鬥爭,我該聽誰的?當然,我必須站在毛海峰一邊,王直投降,海上利益沒了不說,萬一大刑一上,王直挺不住,他供出我來呢?這是最可怕的呀!
走在轎旁的牛三省問,老爺,去哪呀?
宋朝舉這才想起告訴下人,去分巡道衙門。
轎夫就地轉彎。
王本固正在分巡道衙門看筆供,徐忠仁拿了張名片進來,說,鹽運副使宋朝舉在門房等著求見大人呢。
王本固皺著眉頭,咦,這人消息如此靈通?我上午才到台州,他下午就找上門來了?
徐忠仁恭維王本固說,大人行動,裹挾風雷,太容易被人知曉了。
王本固很費解,與他素無交往啊!他來找我什麼事?準又是為哪個案子說情。王本固想想,說不見,就說我不在,擋駕。
徐忠仁勸道,他是地方紳士,如今又複了鹽運副使的官,財大氣粗……
王本固說,他有錢,我就得巴結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