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大猷說,知道你老兄孤芳自賞。小酌而已,哪談得上宴席呢,自然不會汙了你的清名。你我同鄉,都在外省做官,平時卻極少來往,今天有個機會……
這時一位官員從客廳出來,向王本固拱手,王大人別來無恙啊?
王本固眼一亮,不由得驚叫,是你?你不好好在京城當你的禦史,跑浙江來幹什麼?
原來他是浙江道禦史李瑚,長臉白麵。一雙細眼睛透著精明,他向王本固拱手道,兩個福建老鄉在浙江為官,不興我來打打秋風嗎?
幾個人都大笑起來。
三人分賓主坐定,喝下一杯酒後,俞大猷對李瑚道,我與李兄有十幾年沒見了,當初還是在鄉試貢院認識的。
李瑚談笑風生地說,可不是,咱倆的號舍毗鄰,隔一層壁板,你老兄晚上睡覺咬牙之聲都清晰可聞。當時我就想,此人久後必發,民間有個說法,女子咬牙,是恨家不敗,男人咬牙,是恨家不興。果然,我是虛擲光陰,慚愧呀!俞兄都是二品總兵官了,我還隻是個七品芝麻小官,霄壤之別呀。
王本固卻說,你官雖小,權大呀,誰敢小瞧都察院十三道禦史?
俞大猷說,是啊,禦史糾劾百司,提督各道,為天子耳目風紀之司,這還了得?
李瑚苦笑,話是這麼說,這是專門得罪人的活,誰願意幹?
不知是譏諷還是誇獎,俞大猷說,你老兄倒挺適合當禦史,天生這塊料。
幾個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三杯酒下肚,肚子裏的不平又往上拱,王本固說,最近,這裏出了一件國寶,問他聽說沒有?
李瑚問,什麼國寶?
王本固說,是一塊田黃石印,宋徽宗刻的,是從倭寇手裏繳獲的。趙文華打著獻給朝廷的旗號,從胡宗憲手上拿走了,他斷定,趙文華肯定據為己有了。
出於職務的敏感,李瑚立即脫口而出,那可是欺君之罪呀!
俞大猷卻說,私不舉、官不糾,何罪之有?
聽他們的口氣,李瑚說,你們想讓我參他?
王本固用激將法激他,你未必敢,禦史也好、給事中也罷,也隻敢打蒼蠅而已,敢打老虎嗎?
李瑚自嘲道,你太恭維我們禦史了,蒼蠅也不能隨便打的。那要看蒼蠅落在哪,若是落在老虎屁股上,你敢打嗎?
這真是把官場風紀官眾生相勾畫得惟妙惟肖,幾個人拍掌大笑。
王本固說,所以我白說,你敢摸趙文華的老虎屁股?
李瑚把筷子一摔說,我還真不信邪,就摸摸他的老虎屁股又能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