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五
胡宗憲與徐渭正在對飲。
徐渭小飲了一口酒,有些神秘地說,今天有人告訴他,昨夜趙文華又發走兩條官船北上,箱籠滿艙,江南的民脂民膏沒少搜刮呀!
胡宗憲用筷子敲敲他的酒杯,喝你的酒吧,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隻怕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呀!徐渭是為主子著想。
胡宗憲不明白他這話是什麼意思,涉及自己,他不能等閑視之。
徐渭說,常言道,進了染缸的布,就再也扯不出白的了。
胡宗憲有些不悅,重重地放下筷子,你是在說我同流合汙?
徐渭說,恩公想潔身自好,涇渭畢竟不能混流。這我知道,那就不能與趙文華走得太近,趙文華是誰?當今首輔嚴嵩的義子!嚴嵩又是誰?權傾朝野的人,天下人詬罵的奸臣。
廢話,這我豈不知?我又沒幹傷天害理的事!胡宗憲心裏有做人為官的底線。
可別人不會這麼看。怕的是流言,流言是可以殺人的。這是徐渭所以要對他敲警鍾的原因。
胡宗憲說,你跟我這麼久了,我的為人,你還不知道嗎?我有時不得不違心地做事,那還不是為了有所作為?拗著上司,沒了官,想有作為而不可得。
徐渭說,可你總不能滿天下貼告示,聲明自己不是奸黨啊!
胡宗憲說,此心唯天可表。笑罵由人吧。
這是他的無奈。徐渭本來想說得更重,有朝一日,你可能成為嚴氏父子的殉葬者,在史書上入“奸佞傳”,這他難道也不在乎嗎?但徐渭終於還是咽下這幾句,怕他承受不了,也不到響鼓用重槌的時候,就不再言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