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三(2 / 2)

鬼才相信!宋朝舉卻不肯說他與趙文華成交的價錢,說這是他與趙大人的交易,與相爺無關,又何必問這麼多呢?

嚴嵩其實心裏都明白,他也隻是做個樣子給人看罷了,就順水推舟地說:“好,不問、不問,此畫屬無價之寶,人人皆知,足下就沒想過自己珍存嗎?”

宋朝舉說:“怎麼不想?不過,自從得了這畫,放在家裏,天天提心吊膽,天天做噩夢,又怕失火,又怕賊偷,後來總算悟明白了,自己沒這個福氣,承受不起。”

嚴嵩哈哈大笑,誇他真是個老實厚道人。他又說,其實,自己也未必有福承受,最後還不得呈獻給皇上?

嚴嵩這麼說了,馬上注意觀察宋朝舉的反應,他明顯看到宋朝舉臉上有失落感,嚴嵩這是一種巧妙的暗示,洗清了自己貪婪的嫌疑。也怕宋朝舉怪他不領情,就安慰他說:“不管怎樣,先生的情我領了,今後有什麼要我辦的,盡管說話,跟文華說、跟我說都行。”

這句話才是宋朝舉要的,忙說:“謝相爺抬舉。”

嚴嵩心上一動,馬上就想給他點甜頭:“你身體尚健,我朝也沒有致仕年限,如果你樂意,還可出山為社稷出力呀。”

此前宋朝舉真沒敢有此奢望,他當年因被告發出賣鹽引牟取暴利,險些有牢獄之災,後來使了銀子,才大事化小,提前退隱了事。而重掌鹽課大權,他做夢都想啊,聽嚴嵩這麼說,真是喜從天降,嘴上卻說:“這方便嗎?”

這樣的芝麻小事,對嚴嵩來說,實在是易如反掌的。他說:“有什麼不方便的?老夫一句話的事。你大概也有耳聞,皇上一心修玄、煉丹,根本不視朝,朝中一切大事都由內閣辦,就連票擬之權也在老夫之手。你想要什麼官?”

宋朝舉說:“官複原職就知足了,還當我的鹽運副使吧,輕車熟路,別的我也幹不來。”

嚴嵩說:“好,一言為定,你回家等信去吧,用不了半月,就能發表複官。”

宋朝舉也說出了自己的擔心:“那,我不是搶了現在的鹽運副使飯碗了嗎?”

嚴嵩笑了:“你倒是菩薩心腸,與老夫一樣。你管他幹什麼?沒有肥缺,還沒有骨頭啃嗎?”

說畢哈哈大笑。

就在這時,沈四維黑衣黑褲,隻身一人來到相府前,隻見大門緊閉,門前燈光亮如白晝,她不敢明目張膽地在門前出現,借樹影掩護繞到後麵去。

她一縱身,上了牆頭,正要躥上房,卻見房頂上趴著一個人,這一驚非同小可,忙伏在牆上不動,觀察著。

房頂上,趴在那裏的黑影仍注視著客廳動靜。

嚴嵩叫管家:“管家,叫廚子備一桌酒席,我陪宋先生吃消夜。”

管家答應一聲。宋朝舉說:“這麼晚了,就不叨擾了吧?”

嚴嵩又是一陣爽朗大笑:“有朋自遠方來,豈可無酒?”

牆頭上,沈四維忽見黑影從房頂上躬身下來,跳到牆上,又縱身落地,由於出了響動,巡邏人大聲喝問“什麼人”,隨後喊“拿賊”,燈籠搖曳著衝這邊跑來,順著黑影跑去的方向追下去,腳步聲、呼喊聲在相府內外連成片。

沈四維嚇得伏在牆上一動不敢動。

院中,嚴嵩也被驚動了,從客廳裏走出來問怎麼回事。

幾個貼身侍衛呈環形圍著他,刀劍向外,如臨大敵,一個把總報告說:“相爺,沒事,一個小偷,跑了。”

嚴嵩有點不信。小偷?哪個小偷這麼大膽,偷到相府來了?他要把總仔細查一查!

把總說:“是,相爺。”

嚴嵩進去了,院子逐漸沉寂下來,沈四維跳下牆頭,再不敢造次,順牆根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