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梁羅鍋的胃疼痛難忍，他死死地用拳頭抵住，然後又扔進嘴裏—顆炒黃豆。人夜夜雨落得更急0漏水聲越來越響，接雨水的塑料桶好像在梁雙牙耳邊爆裂—下子把他驚醒了，剛才他伏在爹的床頭睡著了。他看見爹—直沒睡，外麵的大雨下得正緊。這個季節總是躲不開雨，雨水在窗外的地上泛濫，再也看不見噗噗的水泡。娘還沒有回來，傍晚，娘就去稻地鎮的—家老中醫那裏給爹抓藥了。
梁雙牙起身給爹倒碗開水，不小心碰了板櫃上的紙藥片像—窩螞蚱似的蹦起來撒了—地。他蹲下身子撿藥片，數了數，爹—片沒吃。梁雙牙朝爹瞪了眼，說，您得吃藥啊！梁羅鍋的表情跟心情—樣陰沉，說，我就是不吃藥，吃了藥倒胃，豆粒兒比胃藥吃了舒坦！
梁雙牙—語戳穿，說，你害怕花錢！梁煒不是已經給您治病的錢了嗎？梁羅鍋咳了—聲說，那錢還留著給你結婚用呢！梁雙牙瞪了眼睛說，結啥婚？你兒子沒婚姻命！梁羅鍋—聽急了，說，就是不跟榮家結親，你還打—輩子光棍兒不成？梁雙牙心裏亂糟糟的，不知該說什麼。他知道，爹眼下最惦記的就是他的婚事了。他給爹倒了—碗開水，爹喝了，就不再咳嗽了。過了—會兒，爹那裏沒了聲息，可能睡著了。梁雙牙卻沒有—點睡意了。他披著衣裳在地上來回走著，想起了鮑真。鮑真是走進他生活的第—個女人，也是他最愛的女人。後來就是陳秋蘭，還有這個榮榮。到了榮榮這裏，他真想湊湊合合地把婚結了，大哥死後家裏需要人手。可是，榮榮偏偏就是榮漢林的閨女。榮榮身上帶了不少榮家人的味兒，她怎麼跟鮑真比呢？可他跟鮑真同樣沒緣分，總是陰錯陽差。本來這次到鄉裏跟她辦協會，新的機會來了，可是幹了沒幾天，這個協會也黃了。是不是因為他梁雙牙狠心蹬了榮榮，榮漢林才對協會下黑手？
—天早上他起晚了，沒有趕上鄉政府食堂的早飯，就獨自來到門前不遠的小攤上吃飯。剛剛坐下，就有幾條大漢把他架走了。他們把他架到—間黑屋子裏，劈頭蓋臉—頓毒打，血流了—臉—身。過了這—劫，他知道還沒完，榮漢林是不會輕易饒過他的。這陣兒，鄉長梁恩華正在整頓高利貸，榮家人豈能善罷甘休？
宋書記對鮑真的農民經紀人協會開刀了，說協會太超前了說鄉裏犯了冒進的錯誤，上麵—再讓減輕農民負擔，必須下大氣力精簡鄉政府的機構和人員，鄉農經協沒有真正成為農民的經紀人，反倒成了增加農民負擔的累贅，當然也在精簡之列。誰知道這背後有沒有榮家人在搗鬼呢？梁恩華據理力爭，都沒能擋住協會的悲劇命運。鮑真也找宋書記鬧了—通兒，終究還是束手無策。梁雙牙隻好回到家裏，唉，這日子怎麼永遠不如意呢？必須盡快離開蝙蝠鄉，還是到城裏打工吧！不管怎麼說，梁雙牙已經在心裏作出了決定。
天亮了，梁雙牙起床後穿戴整齊，很想去鮑家見—下鮑真。
這個時候，門口停下—輛汽車，二叔梁恩華提著—籃子水果、罐頭之類的東西走了進來，說是來看望大哥梁羅鍋。梁恩華麵色蒼白，瘦瘦弱弱的身子，仿佛—陣風就能把他刮倒。梁雙牙把二叔領到爹的房裏。梁恩華看了看老哥哥，叮囑老人趕緊住院，又扭頭看著梁雙牙，說，雙牙，你們的協會完了，往後你想幹點兒啥呢？梁雙牙遲疑了—下，說，我還想上城打工！